当江无涯看见林然架起的木屋时,有一瞬间无言。
江无涯找的这条船很小,就是垂钓的那种两头尖尖的小木船,林然把木屋放大一定比例架在船尾,尖窄的船尾架着三个宽的木屋,活像蜗牛拖着壳。
然而蜗牛壳压不死蜗牛,但这个木屋就说不好了。
江无涯揪住兴高采烈要往屋里扑的林然。
江无涯:“小朋友,你是来野炊啊。”
林然解释:“阙道子前辈说您受情伤了,三观都裂了,问题很严重,我本来是打算长期陪护的。”
江无涯:“…情伤?”
林然小鸡点头:“嗯,受到了亲情的重大创伤嘛。”
江无涯:“…”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江无涯看了看木屋,又问她:“你会游泳吗?”
林然立刻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我会啊!”这是她为数不多会的技能了,主要是穿越古代社会的时候在各种宫斗宅斗,小到三岁王妃神医大到八岁玄幻兽帝,其中“落水”这个事件发生概率太高了,逼得她不得不学学技能——至少得在女主淹死前把人救上来。
江无涯对她笑了笑,在林然升起无限希望的时候,温声说:“会游也没用,瑶湖水浮不起来,去把屋子撤了,顶多给你留张床。”
林然扁嘴。
江无涯:“不许撒娇,否则床也没有。”
林然撒丫子就冲向她的木屋。
她有好几张床,她要挑最大最好的那张留下来!
等江无涯把锅盖掀开,爆炒文鳐鱼浓郁鲜香的气味飘散,林然终于慢吞吞把木屋收起来,蹭回他旁边,可乖巧可自然地掏出自己的碗。
江无涯往后望了望,果然是留下最大的那张床,上面铺了满满的被褥,让本就不富裕的小船吃水线雪上加霜。
江无涯回过头,望着捧住海碗挡在脸前满眼无辜乖巧的林然。
好啊,还有两幅面孔。
长得这样可爱,还是个小心眼子。
江无涯似笑非笑敲了敲锅铲。
林然眼神飘忽一下。
然后她就感觉碗里一沉。
她拿过来一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鱼肉。
江无涯把最嫩的鱼肚子盛给她。
林然顿时美开了花。
天黑了,天幕繁星点点,瑶湖薄薄的雾气蔓延,气温骤然降低,冻得水结成一层薄冰。
林然把碗收起来,哒哒往后跑,没一会儿披着身厚重的被褥跑回来。
江无涯看她,觉得她像只圆滚滚的小毛熊。
林然披着被褥坐到江无涯旁边,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披着被褥往回跑。
然后江无涯清晰感觉自己所在的原本上翘的船头迅速下降,吃水线坚定不移地往下沉。
江无涯没有回头,片刻后哒哒脚步声跑回来,伴随着重物拖拽的声音。
江无涯抚了抚额,无奈站起来避让,林毛熊立刻把床摆在船头,跟东北上大炕娴熟爬上去,对他拍了拍旁边:“前辈,来坐,这样超舒服的!”
江无涯看了看那个压得船头介于沉与不沉微妙角度的大床,问她:“你猜我为什么要找这一条小木船,而不是直接坐一艘雕梁画柱高床软枕的大方舟?”
林然想都没想:“难道不是因为穷吗?”
“…”
江无涯默默又摸出来两块灵髓晶,颠了颠,作势要扔进湖里。
“我开玩笑的。”
林然叹气:“可是前辈,装逼不能当饭吃啊,我们坐着小床披着被褥,在这美丽的月夜下荡起友谊的小鱼竿,那不才是真正涤洗心灵的快乐吗?”
江无涯:“…”怎么就你小嘴叭叭叭。
江无涯到底还是坐到了床边,毕竟他的摇椅已经被挤占得没地方放了。
饭都吃完了,江无涯也懒得再钓鱼,把鱼竿收起来,掰下来一小块灵髓晶在掌心碾碎洒进湖里,刹那间无数彩色的流光从水中浮现,许多文鳐鱼摇着彩翼游过来,争先恐后吞食着碎屑。
林然眼巴巴望着他。
江无涯把灵髓晶给她,林然也美滋滋碾碎往湖里扔,看着越来越多文鳐兴奋过来围着船抢食。
它们也不傻,之前挂着鱼钩大半天钓不上一条,现在都蜂拥来吃免费自助了。
江无涯屈起腿,手肘撑着膝盖,含笑望着她,问:“在这里待得无聊吗?”
林然摇头:“不会啊,我觉得这里可好了。”
“可是青水镇太宁静了,很多人刚待些日子还新鲜,待久了,就腻烦了。”
江无涯:“你这样年轻,正是新奇的时候,九州之大,你不想去瞧瞧?”
林然想了想。
“其实我去过很多地方了。”
她去过很多很多的世界了。
天一总嫌弃她没志气,说她咸鱼,说她一天天的过得像老干部似的,能不能有点朝气?
可是林然觉得她确实是做不到的。
她的朝气、她的蓬勃,都是身边人带给她的。
和侯曼娥在一起,她能就着傻蛾子的骂骂咧咧在心里吐槽;和大师兄在一起,她会不忍那沉静而正直的少年未来从天顶坠入深渊;她会因为身边人被伤害而生气不惜一切代价斩杀瀛舟;她也可以陪着元景烁从人间界走入燕州,看这个少年一日日从青涩走向强大,成为推动他得以展翅高飞的那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