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在沧澜界也待了好几十年了,日子过得不能说是安逸,但确实是有点忘了做任务的手感,这一下幽冥,好家伙,立刻把她久违的记忆给唤醒了。
前一脚女鬼索命十宗罪杀人,后一脚就是职场相爱相杀校园小甜饼,林然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以至于在操场角落恍惚看见久别重逢穿着不良校服的小男主把小女主按在墙角亲的时候,差点没挥着羽毛球拍照男主脑袋砸上去。
然后林然悚然惊醒这不算流氓罪,这充其量也就是早恋的水平,怎么也不至于被凶手抽筋扒皮悬在国会大厅前当人皮灯笼。
林然使劲握着手腕硬生生在羽毛球拍把小男主脑袋拍下来之前止住,球拍正好贴着小男主发际线擦过,凌厉的劲风成功给不良校霸那尖锐的鸡冠头削成了平整规矩的板寸。
小男女主:“…?”
林然慢吞吞收回手,在小男女主惊悚的注视中强作镇定挥了挥扭曲变形的球拍,嘟囔着“哎呀球飞哪儿去了”若无其事转身走了…
林然觉得她其实也做了好事,因为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小男主在哪个墙角按着女主亲,显然在她无心插柳的帮助下,年轻的小男主和小女主更专注于学业,没有一味沉溺于早恋的甜蜜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和自我发展中。
林然非常感动,没想到任务完成得这样顺利,她可以走人了。
所以当小男主和小女主结伴路过的时候,她正背上自己的小书包,结束了已经不知道轮回多少次的短暂又充实的中学生生活,站在黑板边对他们投去激励的目光和大大的微笑,让他们接收到她澎湃的心情。
小男主小女主看着她,好半响,他们往后退两步让出门,小男主颤着手扶住小女朋友的肩,小女生颤着踮脚举高手捂住小男朋友新剃的光头。
哎呀,不愧是校园小甜饼,真甜啊,祝你们将来百年好合。
林然和他们摆摆手,兴高采烈地走了。
正如那个小男孩儿说的,随着走过的世界变多,世界的等级也在逐渐提高。
林然刚开始经历的世界都是最简单的单人世界,整个世界范围很小,比如最开始的女鬼惊魂,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卫生间,她只能在卫生间里和女鬼斗智斗勇,那么小个破地儿林然连翻个身都难死了她能怎么办,最后只好抄起马桶搋子把女鬼怼进马桶里结束战斗。
但等到了校园小甜饼世界,世界已经扩展为一个校园的范围,除了小男女主外世界也多了很多NPC似的学生和老师,虽然他们只被赋予了最基础的推动剧情发展的逻辑——俗称工具人,但也意味着出现了基础的社会世界雏形。
又经过了六七个世界,林然终于渐渐遇上同样进入幽冥绝地的修士,开始一个世界里只能遇上一两个,随着世界难度渐大,人也渐多,有时候能有四五个、六七个。
林然做任务早就驾轻就熟,并不觉得怎么难,不过幽冥绝地里的小世界都只是雏形,就像小孩子画的涂鸦,各种乱七八糟元素混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融合好,所以这些世界都有点奇奇怪怪,有时候搞得林然很麻爪。
林然睁开眼,一眼望见的就是无数拥挤的人头,嘈杂粗嘎的方言嗡嗡灌入耳膜。
林然眨了下眼,扶额缓过穿进新世界初始的眩晕感,往四周巡视,望见连绵的远山,灰扑扑的土路村落,周围一片土砖黑瓦平房,村民们穿着臃肿破旧的棉服,无论男女都是黑色蓝色黄色这种灰扑扑的颜色,款式单一,大多打着补丁。
林然心头一咯噔。
她见过这样的世界。
那是一种小说里俗称“年代文”的世界体系,东方计划经济背景下的世界观,林然印象还挺深刻,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去个世界发现买东西不止要钱,还要票。
买菜要菜票,买肉要肉票,吃喝拉撒都要票,按人头一个月只发规定的票,用完就没,还不能换,换票要被抓起来劳动改造,罪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直到林然当时完成任务走了,她都没想明白换票和墙角有什么逻辑关系,但她体验过了人的另一种穷法——在穷得没钱之外,原来还可以穷得既没钱又没票。
当年靠上山吃烤蚂蚱苟命的苦逼日子印象太深刻了,林然心里不由打鼓,很怕自己又穷出新高度,她低下头一看,发现情况可能比自己想象得好一些,因为她身上穿的不是村民那样的破棉服,而是一身学生装,虽然款式颜色也很朴素,但布料都是完好的,基本没有补丁。
她又摸了摸头发,自己头发还被自动梳成两条长辫子,顺着肩膀垂到胸口,头发黑亮亮的,显然营养不错。
林然若有所思,这副打扮,在那时候很像那个…叫什么来着,什么青?
天一翻个白眼:“知|青。”
哦哦,对,下乡知|青。
林然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做过的任务里关于知|青下乡的情节,帮助村落农业种田改造?搞服装设计建造服装神话?从路边摊经济的崛起到美食商业帝国,还是给替婚女主找兵大哥?
林然脑子琢磨着,眼睛继续往四边看,却见人群前面立着的一座台子,竟然是用全石头砌成,而且被涂成红色,是那种极为鲜艳的大红色,上面还立着两根大木桩子。
周围房子都是破败灰暗的砖瓦房,只有这一座浓艳气派的红台子,醒目得都有点怪异。
林然乍一下还以为这红台子是村里的活动中心,大家闲时候凑过来听人读读报唱个戏,一起热闹热闹。
也确实是热闹。
林然眼看着两个人被推搡上红台子,他们穿着和林然身上类似的学生服,只不过是男款,手脚被捆,嘴被堵住破布,一脸茫然又愤怒的样子。
林然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也是穿进来的修士。
显然这两个修士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了这里的村民。
被凡人捆束推搡,他们的表情充满愤怒,不断试图挣扎,但受限于世界的法则,哪怕他们是强大的修士,在这时也甚至挣脱不开那一根麻绳。
两个修士被强制推上红台子,林然感觉周围人瞬间亢奋起来,几个强壮的村民三两下把那两个修士捆在木桩上,一个村长模样的佝偻老头对他们呸了一口,指着他们面朝人群说:“这两个二流子在村里打人,给西村头王家的媳妇吓得肚里娃娃没了,咱老少爷们不能忍,今天替天行道、报仇雪恨,把他们献给地神老爷!也祈求我们来年风调雨顺。”
“替天行道!报仇雪恨!”
“献给地神老爷!”
老村长抬了抬手,立刻有个壮汉扔了把火过去。
“啊啊——”
“烧得好!”
“好!”
“弄死他!”
林然不过一眨眼,两个修士已经被烧成火人。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尖锐刺耳,却反激得人群更加激动,红着眼睛大力挥舞着手臂,发出亢奋的呼号。
…林然恍恍惚惚,她怎么也不记得哪个世界的知|青下乡,是能被村民一言不合架起来火烧死的。
这个世界可真是…狂野啊。
“他们就…死了?”
“他们为什么不挣扎?”
“他们反抗了,没挣开罢了……没发现这世界法则限制极大,咱们用不出修为,又能比凡人强多少?”
“那也不能…两个金丹修士,就这么被凡人烧了?!”
林然听见惊骇的低呼声,她转过头,看见人群中还分散着几个同样穿着学生装的修士,都是面色难看、隐有几分惶恐,她再往远处看,看见人群外不远处的玉米田边还站着几个神色漠然的修士冷眼旁观。
林然明白了,人群中这几个吃惊的修士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刚穿过来还没摸清情况的,而麦田边的那几个修士是之前就穿进来。
这不奇怪。一个世界的修士穿进来的时间地点可能不尽相同。
几个修士混在人群中眼看着火苗从燃烧旺盛到熄灭,捆束的修士和高大的木桩一起被烧成灰烬,只剩下两滩灰黑色的灰烬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