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什么,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着说:“——别杀我!我有同伴在外面!我告诉他们今晚来强闯宫门,我还得接应他们,你别杀我,杀了我会有很多人枉死的!求你别杀我!!”
林然顿住脚,惊奇说:“你的同伴今晚要强闯宫城?”
“是!我是这么告诉他们!他们一会儿就来!”
孙梨哭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已经被困在这个幻境好几年了,我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啊!我…我都算好了!荣王喜欢你,他不舍得杀你,等我们的人来,就能救下你,你只要撑一会儿就好了,我没想你死,我没想你死……”
她哭得声泪俱下,诚恳极了。
林然认真听完,歪了歪头,老实说:“我不信,我觉得你挺想我死的。”
孙梨哭声被生生噎住。
有些人,总是诚实得让人蛋|疼。
林然把剑换到左手,右手要去抓她的领子。
她没打算放记过孙梨,但如果她说得是真的,今夜外面真的有人来闯宫的话,的确还是需要孙梨这个知情人带路去接应的,否则宫里现在这么乱,还有个妖主镇宅,外面那些人一头雾水闯进来,不得凉得渣都不剩。
私怨可以先放一边,虽然那个计划肯定无法成功、但也不能让那么多人白白去死。
孙梨见状就知道林然不打算杀她,眼神一亮,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全身就是一僵。
一道血线出现在孙梨脖颈,她整个人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林然:“…”
喵喵喵?
林然往旁边一看,刘尚宫王大监也化成血水,一个活人都不剩了。
林然额角跳了跳,扭头看向妖主,忍不住说:“你干嘛?我留着她还有用呢。”
她极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江无涯在放她出来之前,怎么就不知道磨磨她的心慈手软。
妖主负着手,还是那副寡淡又冷尖的神色,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林然:“…”怒气值upupup
林然看着妖主的背影,无能狂怒地原地蹦跶了两下,然后抹了一把脸,哒哒追上去。
一路上都是尸体,宫人的、禁卫的,到处是坍塌的梁柱、鲜血泼在华美的墙壁、琉璃瓦和精心修剪的花木上,连路过的锦鲤池子里都浮满了尸体。
林然跟着妖主,一路走到太和殿。
这里早不复之前歌舞升平的样子,白玉阶上躺满了尸体和折断的兵|器,许多身着朝服的大臣保持着夺路而逃的姿势倒在地上,小溪似的血沿着大殿门槛淌出来。
林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仍忍不住看几眼,妖主视若无睹,迈步走上石阶就往殿里走。
殿里厮杀声已经停了,甲胄带血的禁卫军围拢大殿,大殿最上面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着龙袍的皇帝,正被数个禁军捂住嘴按在那里瑟瑟发抖,殿中央站着林然曾见过的郭司空,他脚下倒着许多具身着华服的尸体,林然认出来的就有同为三宰的葛司徒和陈司马,都是荣王的人。
好家伙,这可是一锅端了。
妖主一进来,所有人都看向他,禁卫军下意识将戟锋对准他。
郭司空神色难掩亢奋,当看到妖主的时候,愣了一愣,神色有些疑惑
——随即他看见妖主身后的狐尾。
林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表情,便秘十年都不一定能憋出他那么丰富的色彩。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郭司空脸色变了又变,到底很快调整过来,过来对妖主弯腰行朝礼:“老臣见过十三皇子殿下。”
众禁军一同放下戟,齐声道:“殿下千岁。”
“禀殿下,废王荣私结葛、陈等罪臣,集结兵马意图谋害陛下、逼宫造反,事急从权,臣为保圣安已将之尽数斩杀。”
郭司空露出悲戚的神色:“只可惜,臣到底来迟一步,诸皇子都已被奸贼毒杀,陛下也被奸贼重伤,已如回光返照、即刻将驾崩。”
龙椅上被捂着嘴的皇帝瞬间瞪大眼睛,发出惊恐的呜咽!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斗胆,求殿下请陛记下口谕,即日登基,以安民心、以稳江山太平。
郭司空边说着,边不动声色打量妖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林然在后面露出吃到大瓜的表情。
虽然、但是,她都懂,但是她仍然好想问问郭司空,让成纣这样的蛇精病登基,你是真不怕你们亡国得更快吗?
妖主突然看了一眼她。
林然安静如鸡。
妖主回过头,望见高坐在龙椅的皇帝,朝着他走去。
林然和郭司空都看着他,所有人的视线跟着他移动。
妖主走上御台,血河在他脚下旁若无人向上流淌,鲜血涌过那象征无上皇权的丹陛石,他莫名驻足看了一会儿,脸上浮现一点奇异的神色。
他这才看向皇帝。
这座王都的皇帝,是一个年迈、臃肿的男人,宽大的龙袍都遮不住肥肉,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
“别杀我…别杀我…”
禁卫一松开手,皇帝就惊叫疯狂挥舞手臂,下意识去拽妖主的衣角:“我让你当皇帝,我的儿,你别杀我,皇位我让给你——”
妖主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皇帝抓住自己的衣角。
他侧了侧头,神色淡淡,难得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半响,他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那年也是这个时候,我才从你嘴里知道他的名字。”
皇帝呆住。
皇帝先是莫名其妙看着妖主,随即看见妖主的狐尾,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惨白,眼神充满不敢置信和恐惧:“是你、你——”
妖主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他死的时候,神情和你很像。”
妖主:“看来面对死亡,人间的皇帝与妖族的王,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真令人有些失望。”
他漠然一拂袖,皇帝颤抖肥胖的身体倏然融化为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