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头目在门口躬身禀道:“禀殿下,药已经送来了。”只听里有人说道:“叫他将药呈进来。”那头目低声对朱相如道:“将药送进去吧!”朱相如依言走了过去,有宫女将帷幔掀开,暗红的灯光下,吴三桂躺在床上,一边喘气一边咳嗽。丹贵人坐在床边,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用手帕为他擦嘴边的涎液。这时有宫女走上前来,从朱相如手中接过锦盒,然后打开验视了一番,对丹贵人说道:“禀贵人,和之前的药丸一样。”丹贵人点了点头,说:“将药丸拿来。”那宫女将药丸从盒中取中,用一个银盘盛了,捧给丹贵人。丹贵人拿起药丸,对吴三桂说道:“皇上,大法师炼制的药丸送来了,你快将他服下。服下你的病便好了。”又对那宫女说道:“命他回去吧!告诉大法师,药丸已经收到了。”那宫女依言对朱相如说:“你可以回去了,告诉法师,药丸已经给皇上服下了。”朱相如应了声“是。”抬眼看到吴三桂身子半躺着,丹贵人正一手拿药丸一手端着银碗要给他喂丸。不料吴三桂忽然大声咳了起来,说道:“爱妃,这药丸我不想吃了,吃下去心口如同火烧一般,难受得很。”丹贵人哄着他,说:“万岁,这是大法师苦心为你炼制的,难道法师你也不相信。听话将他吃下,明天你就生龙活虎了。”吴三桂叹了口气,张嘴刚要吃药。朱相如那里肯错过这个机会,肱剑在手,一跃而起,大喝道:“老贼,今天便是你的死期!”如同一只飞鸟,向吴三桂扑去,长剑直刺吴三桂胸脯。房中之人谁会料到送药的侍卫竟是刺客,都吓得失声尖叫起来,丹贵人一慌,手中的药丸和水碗便全部跌落,个人也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吴三桂昏昏沉沉沉中看到有刺客执剑向他刺来,无奈他已经病体枯朽,连床也下不了,更何况闪躲。只得叹了口气,闭目受死。
朱相如手中长剑刚要刺入吴三桂胸膛然后一眼瞥见了吴三桂的胸前挂着一块玉佩,他记得自己也有一块相同的玉佩,那是在昆明平西王府的后山的凉亭一个朋友送给他的,那个朋友对他说如果将来遇到有相同玉佩的人,希望他对这个人手下留情,那是这个朋友对他的唯一的请求,他当时答应了她,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他是一个一诺千金,言出必践之人。现下他看到这块玉佩挂在吴三桂胸前,便在一杀那间,一切他都明白了,虽然眼前这个人和他有血海深仇,但他怎么能出尔反尔,自毁承诺,所以,就在长剑要刺穿吴三桂胸口的瞬间,他硬生生将剑势收了回来,好在他的内力和剑法都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剑尖刚刚触及吴三桂衣服,他改了方向和力道,他的长剑由于力量御得过快,导致向上撩起,将罗账从中划成两半。就在他收剑的一刻,伏在床边的侍卫趁机杀出,将朱相如围在了中间。
吴三桂自知仇家过多,所以他准备了多处居室。所谓狡兔三窟,他盖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不住,却在病重时搬到了阁楼上居住,前天晚上朱相如押着丹贵人到了西阁楼他的寝室,却突然不见了踪影,是因为他的床上设有机关,一旦启动,但可自动沉下到二楼,然后机关复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朱相如不明其中关节,上了他们的当。而在他刚押着丹贵人进来之时,张皇后便和吴三桂、丹贵人打了势眼色商量好了。待张皇后等人退到外间时,和唐文鹤已经打好招呼,先将房中灯打灭,然后丹贵人启动机关,她和吴三桂便安全沉降到二楼的屋内,下面自然有侍卫接应。灯灭后,唐文鹤便率武士围攻朱相如。吴三桂本来病体沉重,自昨晚之后,便般到了现在的地下密室里,这密室知道的人极少,只有最亲近的人和贴身侍卫知道,他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又被朱相如误打误撞找到。之前进来的武士显了保护吴三桂安全,都埋伏在龙床的两侧,朱相如扮成送药的武士,他们也没料到,所以朱相如向吴三桂行刺之时,也来不及阻挡,现在朱相如收招罢势,他们这才围攻上来。
这些人都是吴三桂挑出来的一等一的好手,八人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出招严密有度,一齐向朱相如围攻,八把刀如同一把,将朱相如笼罩在期间,九人便激斗起来。朱相如见八人招招狠辣,心中恼怒,寻思道:“我一念之仁,饶了老贼的性命,而你们却想将我置于死地,真是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心念之处,长剑犹如出海蛟龙,不多时,便刺翻了三名侍卫。其余五名见同伴受伤,却越战越勇,两人向朱相如正面包抄,一个护在吴三桂床前,两人从侧面砍杀,朱相如施展出太极剑法,只见大圈小圈,整个房中全是剑圈,剑圈所到之外,只听几名武士连连惨叫,全部都中剑收伤倒地。朱相如不是滥杀之人,这八名武士虽然不同程度受伤,有的伤到手,有的伤到腿,有的伤到腹部,但却没有一人失了性命。八名侍卫倒在不起,外面过道上守护的侍卫闻声赶了进来救驾,均被朱相如快速一一刺倒在地,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朱相如余怒未消,跃至床前,用剑指着吴三桂的喉咙,厉声说道:“你这老贼,好歹毒的心肠,我本想放你一马,你却设下埋伏,真是可恶之极,你如今还有何话说?”吴三桂不停地咳嗽着,喘息着问道:“我和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你三番五次要来杀我?”朱相如恨声道:“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还记得十多年前被你害死的三太子朱慈炯夫妇吗?”吴三桂悚然一惊,问道:“你,你是他什么人?”朱相如冷笑道:“我是他儿子,朱相如。”吴三桂思索了一会,然后又剧烈地咳了起来,良久才道:“他们好像是有一个儿子,不过我听说被我的一个侍卫杀了,原来你还活着?”朱相如惨然一笑,说道:“上天垂怜,当时我背后中了一掌掉进了滇池之中,幸好拣得一条命在。为的就是今天要杀了你以报国恨家仇。”吴三桂将眼一闭,说道:“罢罢罢,这就是报应,当年我开关放清兵进入,以致明朝灭亡,江山易主。后来又想在小皇帝面前立功,想法设法害死你的父母,现在我活该死在朱氏后人手。”顿了一顿,说道:“你动手吧!”说完不再言语。朱相如长剑刚要用力刺入他的咽喉,忽然又瞥见了他胸前那块玉佩。想到陈荻秋的温言哀求,一切都历历在目。这人杀还是不杀?杀,便等于背信弃义,忘了江湖道义及对陈荻秋的承诺。不杀,这人却是大明国贼,天下人汉人的仇敌,杀害父母的凶手。朱相如内心波涛汹涌,心神激荡,脑海中不停地在追问自己,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在难以决断、千结纠缠之时,吴三桂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昏暗的烛光之下,只见他面容苍老,头发花白蓬乱,两眼昏浊暗淡,胸前留下了一大片刚咳出来的血迹。这那里是叱咤风云,雄霸一方的枭雄霸主,这就是一个病入膏肓正在垂死挣扎的普通老头子,朱相如心中掠过一丝怜悯和轻蔑。他将剑收回,说道:“今晚看在一个朋友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不会再有下次。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快步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