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朱相如始终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再没有出现过任何颓丧的样子,也没有说过一句丧气话,这令下面的人都精神大振。因为他明白,作为数十万教众之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是积极乐观,还是消沉沮丧,都会严重地影响到教众,动援他们的决心和信心。他身上沉载着无数的希望和托负,他要必须时刻保持必胜的信念,他必须冲锋在前,屹立不倒;他必须做好榜样,昂扬奋发,让所有看到他永不会输的一面,如此才能凝聚人心,团结力量,一呼百应,成就丰功伟业。三十六个分舵只剩下北方的两个分舵未巡视了,即北方分舵,BJ分舵,两个分舵分别占据了华北五个省,地盘之大,教众之广,因是在京城周围一带,情势之复杂,也是是其他分舵不可比拟的。巡视完山东分舵后,朱相如一行便辗转北上,直奔BJ而来。
从山东到BJ,要先到直隶,然后地直抵京城,几人一路快马加鞭,但一路上看到的就是来来往往的流民,拖儿带女,衣衫破烂,面有菜色,四处可见乞讨之人。秦桑若对朱相如说道:“朱大哥,这就是你所说的百姓安居乐业,和有团圆的景象吗?我看这关外的鞑子不把汉人百姓折腾死是不会罢休的。”朱相如也颇感纳闷,寻思这一年多来,走遍了神州各地,却不曾见到这种情形。便拦住一人问道:“请问老乡,你们这是怎么了,要到哪里去?”那人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摆摆手,急匆匆地走了。一连问了几人,均是如此。秦桑若奇道:“难道这些人都是哑巴不成?怎么问他们话一个也不说,只是摇头摆手。”晚间到了保定,找了一间客店住下,朱相如便向店掌柜问起白天道上的事情,那店掌柜看了看左右无人,才低声道:“客官你不是本地人吧?”朱相如点点头,说道:“我是南方人,到BJ不访友的。”掌柜的说道:“是了,其实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想来只要有满清贵胄的地方,即便南方也不会例外。”朱相如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掌柜说道:“这不是那些满清王爷和朝中重臣们圈田占地,搞和汉人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吗?”一旁的璇规问道:“什么圈田占地?”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一看就年轻,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满清入关以来,那些皇族贵胄便为所欲为,看着哪片田地肥活,便各自骑马强行霸占,强令当地百姓迁走,划出一个圈子来,作为自己的私产,然后又高价出租给百姓耕种。百姓哪经得起这种折腾,只好拖儿带女,外出逃难要饭了,有得甚至带得卖儿卖女,真是造孽。”说完连连摇头。
众人听得是怒火中烧,秦桑若“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天下哪有这种事,这不是强盗吗,这鞑子在我汉人百姓的土地上胡作非为,欺田霸女,看来这江山非要易主不可。”邓小飞兄妹和班规也是义愤真膺。那掌柜被秦桑若吓了一大跳,听到后面的话,急忙道:“姑娘慎言,姑娘慎言,我还有事,各位少陪了。”说完低头算账,不敢再搭理他们。几人回到房间,仍在谈话适才的事。朱相如道:“圈田占地,强行霸占,这我早有耳闻,没料到会如此惨烈,居然搞得百姓无家可归,真是匪夷所思。”邓小飞气愤愤地道:“教主有所不知,我自小在BJ长大,这等事见过也不是一桩两桩了,原以为现在天上安定了,会有所好转,没料到这些满人贪得无厌,竟发展到这个地步,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璇规道:“这里离京城不成数百里,难道朝廷也不管管?”邓小蛾冷笑道:“朝廷?管?这些事正是朝廷中的哪些达官贵人干的,他们自己管自己吗,姐姐你想想,他们会这么傻吗?”璇规道:“说得是,怪不得白天问那些人,他们连说都不敢说,百姓有冤都无处伸,有苦无处说,这等长期下去,如何得了?”秦桑若却抚掌道:“好啊好啊,就让他们这么乱,待乱得差不多了,百姓都受不了了,到时候朱大哥振臂一呼,不知有多少人起来造反,要将他们赶出关外不就更容易了吗?”朱相如笑道:“你脑子倒转得快。”又道:“只不过老百姓这样一来,受苦还是百姓。满人这样统治天下,又如何能够长久?”几人议论了多时,才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五人起来上马继续赶路,到了正午便到了高碑店,这也是一个极大市镇,几人又热又渴,便准备长个茶铺喝几碗茶,歇歇脚再走,晚上到廊坊住宿。明天便可进入京城了。又行了一段,距入城路口不远的路边有个极大的茶棚,摆了一、二十张桌子,专供过路行人歇脚喝茶。朱相如扬起马鞭指着那茶棚道:“我们就到前面喝几确碗茶再走。”璇规等人都是又累又渴,均策马到了茶棚前面。早有小二上前招呼牵马,将马牵到了一旁的马桩上拴了。
五人拣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然后点了一壶茶。朱相如打量四周,只见喝茶的人不少,有七八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有些人看上去寻常百姓,有些却是经商的旅客,都在喝茶聊天,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当今朝廷中的新闻。朱相如见隔壁的一张桌子上却只有一人,那人背向着他们,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不时发出阵阵鼾声。店家和茶博士好像习以为常,也不管他。秦桑若却好奇心强,笑着对他们说道:“大白天在茶棚里睡觉,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朱相如深知江湖上有许人奇人异士,行为举止也常人大不相同,便对秦桑若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秦桑若撅了撅嘴,也不再说话。五人喝了两杯茶,感觉轻爽凉快了许多。秦桑若见身后桌上的人仍在呼呼大睡,并且装束打扮十分奇特,发出的鼾声如雷,搅得人好不心烦。于是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前,敲着桌子叫道:“喂,喂,你醒醒。你这人睡觉也不挑个地方,这是你睡觉的地方,你的呼噜聋子都听得见,还叫人怎么喝茶?”一连叫了几声,那人丝毫没有觉醒,依然呼呼大睡。朱相如说道:“桑若,不要多事,过来再喝几杯茶我们就上路了。”秦桑若气鼓鼓回到桌前坐下,恰好小二过来加水,便叫住他问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小二笑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人不是汉人,却是西域来的藏族,前段时间找到掌柜说来京城投亲,不料亲戚迁往别个去了,身上盘缠用尽,希望找点事做,赚点回家的路费。他干事可卖力了,要的工钱又低,于是掌柜就雇了他,已经在我们这里做了三个月了。”秦桑若道:“既然他是茶棚里的伙计,怎么大白天在这里睡觉?”小二笑道:“他这人有一怪习惯,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必定要睡觉,并且逮哪里哪里睡,一旦睡着,打雷都惊不醒他。一睡便是半个时辰,不会多也不会少,这不,你们来之前才刚睡下。”璇规奇道:“这你们掌柜也容得?”小二道:“开始掌柜也不许他如此,可他每天就睡这么半个时辰,连晚上都是打坐不睡的。并且茶棚里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也不计较工钱,让掌柜省了不少心。就这么点毛病,所以就忍他了。”邓小峨道:“他实在要睡便将他抬到里面安静的地方睡了,在这里既不雅也影响客人。”小二道:“时辰一到,他逮那儿便睡那儿,有时在外面,有时在里面。今天是凑巧了,刚好他在这儿抹桌子,时辰到了,便趴在这张桌子上睡着了。几位客官多多见谅了。”朱相如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人的习惯真是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几人正谈论着,忽听前面道上传来阵阵马蹄之声,举目一看,只见十数匹健马快速驰来,荡起阵阵尘土,马上坐的都是身着红袍,横眉怒目,袒胸露臂的番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