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一辈子做生意从未亏过。这一次同样不会。你们二人不必担心,咸阳乃是秦国国都,王上绝不会轻易允许赵艾祸乱,你们都太小瞧他了。”
吕不韦哂然一笑,摇了摇头。
“相邦为大秦留下如此厚实的家底,大王也太不知好歹。如此寡恩,非明君待臣之道。昔日庄襄王有言,若嬴政不仁,则相邦可……”
郑货还欲开口,眼前吕不韦重重地将茶盏砸在了案上。“放肆!”
“咳咳咳,如今大秦,已经步入正轨,老夫的使命也行将结束,你们的心思老夫也知道。只是如今我已经老了,老夫的心也早已经不在权势之上了。如今王上愿意给本相一条退路,本相岂能辜负?只是王上太过激进,方有今日之难。希望王上能够以此为戒。”
吕不韦怒急攻心,咳了几声,郑货连忙上前搀扶。
待他稍稍缓过来,“相邦大人恕罪。只是三晋叩边,王上若是因此发兵,岂不是完全打乱了相邦留下的好局。郑国尚未通渠,秦国虽有余粮却也不足以支撑大战。”
吕不韦轻轻摇了摇头。却是又摆弄起他那套茶具起来,似乎心情已经平复。
“昔日大王与我相争,我只当他是急功近利,少年心性,故不愿其加冠亲政,以免大秦天下大业功亏一篑。然如今大王身边能臣勇将兼备,却已不用老夫再做担忧了。哎,对了,郑货,我那《吕氏春秋》可曾整理妥当?此事一了,我要当面呈给大王。”
“回相邦,都已准备妥当。”
“好!”壶停,茶水约过七分,一股蜀地香茶浓郁芬香四溢而来。而吕不韦的心思也随着飘向了远方……
……
雍城。
“郎中以为,如今长信侯会在何处?”嬴政凝神看着章邯送来的密报,出声问道。
“王上,举凡谋反,当师出有名,如今秦国重臣皆在雍城,赵艾若要举事不易,臣推测,他要利用的正是清君侧之名。以此发动咸阳百姓与他一道。”步非池回道。
“相邦终究对我大秦有功……”嬴政眉头微皱,地图上的雍城与咸阳不过一指距离,那个坐在殿上监国十余年的老头却很有可能要与他天人永隔,原本大权回到手中应该高兴的嬴政,心中却难免地升起了一丝悲伤。
“王上要相信王翦将军。”步非池看着嬴政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蓝田大营的十万大军,确实兵分两路,但是其中一路却不是南下守卫蕞城一带,而是埋伏在咸阳周围。
蓝田大营之调动不过是掩人耳目。
嬴政真正放心不下的并非赵魏韩三国过来打秋风,因为他深知这山东六国之间合纵必有嫌隙,不能一心。但是若咸阳真的失陷,无论他能否平叛,消息传到六国,恐怕这些关东虎狼就真的要蠢蠢欲动了。
朝中政事虽无兵马,却胜似千军万马。
“等到此间事了,寡人回到咸阳执政之后该如何给大秦列位臣工一个说法啊。”
“王上不必担忧,太后检举谋反,相邦大人守卫咸阳有功,两人何罪之有?即便是宗室那边颇有微词,想必也最多是个功过相抵。”步非池看出了嬴政的忧虑。
赵艾能够到今天的位置可谓是赵姬和吕不韦一手造成的,步非池猜测,甚至连他造反都是赵姬一手策划的。谋反夷灭三族,这二人“功不可没”,自然难辞其咎。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两人太过特殊。
不得不说,嬴政还是与很多君王不同,或许是因为从小孤独,他的内心其实很渴望这些情感,无论是赵姬吕不韦,还是盖聂步非池,在他的心中都是很重要的人。
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感性会战胜理性的人,正是因为他足够理性,他才能在亲情与权力之间做出正确的抉择。
“既然如此,那寡人可就要算算赵魏韩三国的账了。”嬴政点了点头,赵艾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不必担忧。
只是经此一乱,秦国必定伤及自身,东出之策恐怕又要后延。
看出嬴政心思,步非池连忙进言,“王上可还记得昔日韩王派来为我大秦修渠的郑国?”
“哦?寡人倒是望了先生还曾在韩国出仕。”嬴政闻言来了兴趣。
“此计昔日韩王常常自得,以为大渠消耗秦国国力,疲秦之计致使秦国数年未能东出。然不知大渠一成,秦国千里沃野,仓廪充足,荡平六国易如反掌。”步非池一指咸阳上方的洛水,徐徐说道。
“依先生所言,韩国还对我大秦有功了?”嬴政哈哈一笑,心中已经明了。
“王上既然已经知晓,那臣也不必赘述。如今秦国尚需等待些年岁休养生息。三晋之中以韩国最小,以大渠之事诘问韩国,或可逼其站队。则南面楚国无忧。”
说到韩国,步非池就想到了一众还在韩国的熟人。
尤其是潮女妖明珠夫人,他不是拔无情的人,何况对方还怀了他的孩子。若说心里完全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他当然是希望秦国能够早日出关,可是眼下确实还不是最好的机会,吕不韦在军事上的判断虽然不准确,但是在后勤和民生上的筹备还是相当充分的。
“大渠若成,关中一片沃野,大秦或能增加千里良田,届时若种植红薯……”嬴政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百万大军。
“大秦有粮有地,然六国却不一定。若遇上灾年,臣请王上,可收留六国流民。正好可以耕种这些多出来的土地。”步非池连忙趁热打铁。
其实他也存了一些私心,当初确实答应了焰灵姬,要让百越之民能够不再居无定所。只是不知道韩非和天泽愿不愿意放人……
“好!先生想法与寡人不谋而合,寡人若取天下,则天下皆是我秦人,而不会再有七国之分。”嬴政重重点了点头,目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