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墨鸦轻轻一笑,眼睛轻闭,聆听着耳边的琴声。
“我派去调查的人无一生还,只是从前段时间新郑城门的守卫处得知,这些人可能来自楚国。”
墨鸦很清楚,如果将这些线索告诉姬无夜,现在楼阁之中借琴声诉说情感的女子可能就要香消玉殒。
“楚国?”白凤的每天微微一皱,他刚刚从雪衣堡所在的南阳郡回来,一路上却没有任何的线索。
……
明珠夫人是有一些实力的,尤其是在接管了雪衣堡之后。原本对于武学并不感兴趣的她,也下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来提升自己的武艺。
只不过作为一个掌权者,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悠悠醒来的步非池,看着与自己相对而卧的明珠夫人白瑾。只着一件宽松的睡袍的丰腴身子,此刻微微地弓着,在两人的中间小心翼翼地为那隆起的小腹留出了空间。
昨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漫无边际地聊着天入睡。
步非池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这是咸阳到雪衣堡的距离,也是他到她的心灵的距离。
依然在睡梦中,未施粉黛的她,有一种别样的纯净的美。
第一次搂着她过了一夜的步非池,能够感受到她那明艳的外表下对自己的依赖与贪恋。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与她的情感,可是一个女子成了你孩子的母亲的时候,情感究竟是什么还重要么?
他更加在意的是此刻内心的责任感和愧疚感。
半梦半醒的明珠夫人的一只纤手,在步非池方才睡着的位置摸索了几下,然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昨夜步非池的怀抱令她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想起了自己向他提出整个计划之初的动机,她想起了这几个月来每天夜里的孤独。
骤然真正在他的怀中睡了一夜,她便认定了这种感觉。
“你醒了?”一手轻轻撑开身上的帛被,一手支起身子,目光找到了已经坐在一旁穿戴整齐的步非池。
空荡荡的床榻令她有种梦了一场的感觉,只有嗅着枕边他的气息,才令她的内心在晨光之中寻得片刻安宁。
“昨晚我搂着你,睡得好么?”步非池轻轻一笑,他已经看着床上的睡美人许久了。
“哼。搂着我这个大肚婆,没有你的百越小妖精快活吧?”明珠夫人方才的怅然若失全部落在了步非池的眼里,面上不禁有些羞恼。
步非池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卧榻之上移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以前都是我的错。”步非池轻轻一叹,眼神之中俱是怜惜。“跟我去秦国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孤独了。”
感受着步非池贴着自己耳旁的气息,明珠夫人停下了还在扭动挣扎的娇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一个人,我要一直在这里陪着姑母的。”
“将来,他也会在我身边陪着我。”温柔的视线缓缓移向了被步非池的一只大手轻抚着的小腹处。
步非池的心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早日灭了六国,如同咸阳到雍城那般,修上四通八达的驰道。自己入韩境也不用再这般不方便。
“你……要走了么?”明珠夫人很敏感。
“……”步非池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言相告,“我此行的目标是楚国。”
“呵,就知道秦国大将军忙碌,原来来我这雪衣堡也不过是歇脚。”明珠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她知道步非池倘若心中真的没有她,也不会来雪衣堡与她相见。
她知道步非池在秦国也并不轻松,平叛、出征,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只是心中的酸楚却又无法纾解。
“待我从楚国归来,我陪着你,一起等待他的降临。”步非池有感而发,无力的承诺脱口而出。
…………
一晃旬日。
墨鸦的坏消息显然影响了白凤的心情,这几日他如同一只护巢的鸟一般,盘旋在雀阁的四周。
心里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见一见那只关在雀阁楼顶最为尊贵的黄鹂。
黄鹂的啼鸣越发幽怨,拨得白凤的心烦躁无比,连同他肩上的那只小白鸟,此刻也耷拉着脑袋。
他在犹疑,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发地不敢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盖因此刻对方弹奏的曲子,是一首他再熟悉不过的曲子——他也很清楚这首曲子的来历。
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男人。
原来他心中那自由自在的天真无暇的小黄鹂,心中早已住着一个人了么?
原本弄玉还在紫兰轩的时候,他并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在那里的弄玉是属于所有人的。她演奏的曲子没有心,只有每日的虚与委蛇和敷衍了事。
他一听便知。
“咕咕~”那只小白鸟似乎也能感受到白凤的心情,毛茸茸的头在他的脖颈上拱了拱。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轻轻抚了抚白鸟柔顺的羽毛,白凤轻轻一笑,深吸了口气。自那屋顶之上一头栽下——原来他与弄玉只一层屋顶的距离。
优雅地落地却没有看到在琴声发出的窗口,看到他想象之中佳人会出现的惊讶、希冀——统统都没有。
有的只有一个优雅地坐在案前,沉静如水的女子。
除了她的一双如玉纤手之外,整个房间静得可怕。
反倒是白凤自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脑海之中想象过无数次的佳人,面上满是惊骇之色。
弄玉身前的桌案之上,竟然没有一张他想象之中的七弦琴。
那自己听到的琴声又是什么?是自己做白日梦产生的幻觉么?
“你能够听到我的声音?”那双仿佛在一架看不见的虚空之琴上弹奏的纤手缓缓停下,弄玉睁开了一双星眸,淡淡地对着呆立在窗外的白凤出言问道。
“……弄玉姑娘,神乎其技。”白凤回过神来,自觉已经落了下乘。心中却对那个据说已经远在秦国的男子越发的欣羡。
倒不是嫉妒对方能够得此佳人放心,却是羡慕对方能够谱出这样一首曲子。
“你和它,都是紫兰轩的常客。弄玉记得。”弄玉注意到了白凤肩头的那只小白鸟,鸟儿注意到她的视线也跳了跳吱吱地叫个不停。
“这不是什么琴技,只是弄玉的心声罢了。”弄玉莞尔一笑,“你能够听到说明,你也是一个有一颗澄明清澈的心的人。”
“我……”白凤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快走吧。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目的。这里都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弄玉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