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凛低头,就着沈郁的手喝了一口,慢慢回味一下,才道:“这次的茶似乎和上次的不一样?”
“在书里学到个新手法,和上次比起来如何?”皇宫的藏书很丰富,商君凛对他又不设防,一开始沈郁自己拘谨,会注意不过线,只看不敏感的,后来他和商君凛关系越来越亲密,渐渐也就不再拘束,感兴趣的都会看一些。
“阿郁的茶,不论用何种手法,于朕来说,都是一样的美味。”沈郁进宫前,商君凛对茶之一道,也只是了解,并不热衷,后来沈郁偶尔煮煮茶,和他说一些关于茶道的事,他便多了分喜爱。
与其说是喜爱饮茶,不如说是喜爱和沈郁一起饮茶的感觉。
就着沈郁的手,商君凛喝完整杯茶,再从沈郁手里拿过空杯子,放到一旁小几上。
“他们现在抓了多少人了?可有问出什么?”沈郁一只手还被商君凛握着,两人坐到软榻上。
“按阿郁说的法子,朕让他们多留意人群聚集的地方,但凡发现有不对的,都会进行核对,确认无误后再抓起来。”
不止京城,其他各地方的官府也得到了命令,命令是和民报一起到达地方的,走的是另外的特殊渠道,抓人也是在暗中进行,幕后之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派出去散播谣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到了牢里。
“审问的消息也传回来了,抓住的大多只是听上面命令行事的,问不出多少有用信息,不过根据从他们那得到的线索,知道了好几处这些人的藏身地点,朕让隐龙卫先去查一查底细。”
没有在知道的第一时间立刻动手是怕打草惊蛇,这些人在大桓地界蛰伏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被发觉,当然要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对于这些事,沈郁向来只提建议,不会真插手去做什么,不是因为担心受到商君凛的忌惮,而是单纯不想。
“陛下可还记得安王送来的那花,我总觉得那花不对劲,可让人看了也没看出什么来。”藩王送来的东西有很多,大多是金银珠宝,唯有安王,不明不白送了一株奇奇怪怪的花过来。
商君凛也是知道这株花的存在的,沈郁之前就有和他说过,“太医院的人过来看了吗?”
担心这株花会给沈郁造成什么影响,花被单独放在一处,也没让什么人专门照顾,结果一段时间过去,花非但没有因为缺少照顾而枯萎,反而开的越发妍丽。
“看了,顾太医说这种花有点像古籍里出现过的,但细看又有些区别,其他太医也来看过,宫里负责照顾花草的侍官也看过,除了能确定无毒外,都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沈郁觉得很奇怪:“陛下,你说安王无缘无故送这么一株花来做什么?”
“阿郁若是不喜欢,让人扔了便是,”商君凛轻抚他背后垂落的发丝,“阿郁想要什么样的花,朕寻了送来。”
“先放在那吧,这株花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安王应该也不会这么蠢,自己送把柄到皇宫。”
“都听阿郁的,只是阿郁别靠近那花,让人照顾着便是了,朕会再找懂花草的人看看,确定花没问题后,阿郁想看再去看。”
沈郁也是这么打算的,在男人怀里点了点头。
商君凛说起另一件事:“第一批从京城运往肃北的物资今天大概就要到了。”
“总算到了,看方大人的折子,他带去的那些官员都快到极限了。”沈郁前世也是亲眼目睹过天灾后场面的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人间炼狱,承受能力再好的,多待几天也会受不了。
“方均想将那些人换回来,”商君凛摩挲着手里的发丝,“尤其是里面有两个年纪小一些的,状态不太好,跟他们提起后,他们却不愿意回来。”
那两人里,有一个是曾经想给少年食物的,短短几天的经历,几乎改变了他过去多年的认知。
知道朝廷除了物资还派来不少人之后,方均将这些跟了他一段时间的官员叫到一起,问:“你们可有人想回去?”
“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话?肃北还有这么多地方我们没去,怎么可能回去?”一人不假思索回答。
“是啊,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们既然来了,自然要将事情做好后再走。”
其实一开始,有几个官员很不适应,他们是世家子弟,从小没受过这样的苦,锦衣玉食长大的他们也不知道百姓的生活会这样艰难,他们不否认自己生出过退缩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在一件件事中被磨灭。
相反的是,他们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志气,对从前为官的迷茫一扫而空,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他们最初不就是想当一个好官造福百姓吗,如果不是出来这一趟,如果不是见到这些如炼狱一般的场景,和撼动人心的画面,他们说不定一生都会在迷茫中度过。
但现在不会了,经历过这次的事,他们知道了,自己身上肩负的是怎样的担子,为官者,看的不应该是权利,而是背后代表的责任。
“朝廷的援助马上就能到了,若是你们有人想休息,可以跟他们一起先回京城。”方大人看着精神面貌大变的官员,开口。
底下沉默了。
想回去吗?
自然是想的。
和京城比起来,这里的环境真的太艰苦太恶劣了,若是几天前,方大人问这句话,说不定部分人就动摇了。
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扪心自问,他们甘心就这么回去吗?
还没看到隔壁老人的腿好起来,还没等到东边娘子的娃娃生下来,还没看到……他们还有太多没看到的结果,就这么回去,能放得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