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事先管牙师傅曾交代过流程,这两只漂亮长尾雉鸡的现身,一定会让向郑以为,开大宴的时刻到了!
这两个重要的道具,是供他俩最后礼毕后,游走拜谒乡大夫等人专用的,而不是用来祭大家的“五脏神”。
向大夫此时,恭敬地送“大宾”华元右师到向家宗庙门外,再次向他敬酒,同时赠上了由五匹帛和两张鹿皮组成的“束帛俪皮”,还有一批祭祀羊肉,都交给右师的随从们收下作为礼物,感谢此次相助。
作为来参加此“冠礼”的众嘉宾、亲友,这个时候才算是到了去正式赴宴的时间,大家由管牙安排的侍者引路,步出宗庙,向专设的宴宾处走去。
众宾先去用餐,而两位主角,此时却又换好了新的礼服,戴着礼帽,一人抱着一只“道具鸡”,开始了逐门逐户的拜访,这些“被家访户”中,包括有宗亲中的重要长辈、乡大夫等,按规矩,得去一一求赐福和指教。
在去拜见各位长辈要人家的路上,赞冠者赵成并没有急着去吃大宴,而是忠实地履行着一个“前辈”应尽的指引责任,一边陪着两位华服玉服的公子前行,一边讲述着当年他行完冠礼后,父亲也曾告诉过他关于拜访长辈,会有怎样的故事。
“吾父曾说,昔日冠后,先去见了栾武子,武子:‘美哉!昔吾逮事庄主,华刚荣颖,实之不知,请务实乎。’;复去见宣子,宣子曰:‘美哉!惜也,吾老矣!’;再去见范文子,曰:‘而今可以戒矣,夫贤者宠至而益戒,不足者为宠骄。故兴王赏谏臣,逸王罚之。吾闻古之王者,政德既成,又听于民,于是乎使工诵谏于朝,在列者献诗使勿兜,见风听胪言于市,辨祆祥于谣,考百事于朝,问谤誉于路,有邪而正之,尽戒之术也。先王疾是骄也。’;再见郄驹伯,驹伯曰:‘美哉!然而壮不若老者多矣。’;见韩献子,献子曰:‘戒之,此谓成人。成人在始与善,始与善,善进善,不善蔑由至矣;始与不善,不善进不善,善亦蔑由至矣。如草木之产也,各以其物。人之有冠,犹宫室之有墙屋也,粪除而已,又何加焉。’;最后见智武子,武子曰:‘吾子勉之,成、宣之后而老为大地,非耻乎!成子之文,宣子之忠,其可忘乎!夫成子民导前志以佐先君,导法而卒以政,可不谓文乎?夫宣子尽谏于襄、灵,以谏取恶习,不惮死进,可不谓忠乎!吾子勉之,有宣子之忠,而纳之以成子之文,事君必济。’”
赵成的记忆力如此之好,经父亲转述的这些陈年旧事,他居然转述得一字不差,可见,这些劝告也早已深刻在他自己的心底了。
“如此说来,栾武子、宣子、驹伯三人只言华表,明在赞叹年轻之美,实则更关心自己的年华老去,并没有更多经验相传;而范文子、韩献子之‘劝戒’,更为深刻,是为真正小辈前途做指引;智武子之劝则更进一步,直接把‘忠’义的道理深植于心。六人两面,由平入深,倒是真正令人受益不浅啊!”
向郑快人快语,把听来的这段“故事”中的六位大人物,做了一个小评论,总结了出来。
而听完赵成转述的赵武伯伯当年此境所受教诲,向重也把这些词,仔细在心头研磨了几番,结合向郑的分析后,也默默记下,期待着将要进入的第一个“族长”家里,会得到怎样的一种“教诲”呢?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就是,可能是因为向重年纪还小,各位族人乡亲的,都把“美哉!”这样的好词,送给了他抱着的鸡尾巴和他华美的衣服,而并没有为他今后的人生道路提点什么;而向郑却因为年长,又是向家长子,平日里豪侠气结交的兄弟们也更多些,这些家长们自然会对他,更多一些赞颂之词、劝勉之词。
收获了一路的“正能量”,向重心中默默有些小失望,这一圈走下来,居然没有一位长辈,算得上是他的“知音”,能够真正为他提醒些什么,直到最后这一家,原本因为此人过于低调,在族中也寂寂无名,本想放弃不进去拜见了,但向重手中抱了一路的鸡,替他们做了决定,在即将准备转身回去参加大宴的前一秒,这只鸡像是被什么召唤了一番,挣扎着从向重怀中扑出去,飞落到了地上,并且向着这家大敞开着的破败院门径直冲了进去,还一路“咕咕咕”地叫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鸡跑了,自然是要追的;更何况,这家虽然破败,但按辈份,也应该是要进去拜访拜访的。
“兄长们如若不愿,可以在此静候片刻或先行返回,吾进去拜见一二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