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迅速收起黄袭最近新送来“玉女心经”,站起身来,拿起头盔戴上,握剑在手,大踏步向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魏军现在打到哪里了?”
营帐外一片忙碌,一队队士兵在各个裨将的带领下,从马谡身旁快速奔跑而过,按照预先的安排,落位布防。
“已经突破了第二道防线,目前正在攻打第三道防线。”张休如实回道:“我军已经就位第五道防线。”
马谡“嗯”了一声,立足高处的瞭望台下,举目望去。
只见密密麻麻的魏军已经登上了三分之一的缓坡,战况也已经由开始的试探性攻击,转入大开大合式的短兵相接,喊杀声响彻云霄。
蜀军且战且退且射,无数铁箭激射而出,穿梭于双方之间。
由于西部缓坡足有两公里宽,魏军分成八队,遍布蜀营的八处寨门,勇猛的向上冲击。
远远望去,仿佛一大片黑色的大头蚂蚁,一波波的涌了上来。
马谡微微一笑,朝瞭望台上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连忙挥动手中的三角令旗,往左摇动三下,紧接着往右摇动三下,然后向前猛然一挥。
直到此时,蜀军的战鼓声和号角声才响了起来。
反击开始了。
正被魏军打得节节败退,倍受煎熬的蜀军士兵们听到自家的号角声和战鼓声,迅速打起精神,挺直腰杆,颓废的神色一扫而空。
同时,手也不抖了,连弩也开始瞄准敌军要害射击,不再朝着天上瞎放。
蜀军突然诈尸般的反应,大大出乎魏军的预判,负责打头的几个裨将当即被射成了刺猬,翻滚着倒在地上。
面对如此坚决的反击,魏国前进之势一顿,被压得纷纷后退。
韩德为子报仇心切,不顾箭矢如雨,带着另外三个儿子,举着盾就奋不顾身冲了上来。
从一开始,他就认为缺水数天的蜀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这波反击不过是将死之前的最后一搏,只要强势镇压下去,蜀军必定会迅速崩溃。
只要冲上第五道营寨,就意味着蜀军再无险可守,意味着魏军胜利在望。
向前冲的时候,韩德豪情万丈,心里想的是,
功而名利禄在召唤他!
扬名立万就在今天!
然而,刚冲出去十来步,轻便的木盾牌便被射满了铁箭,重愈千斤,难以握举。
“噗通”一声,木盾落地,韩德的身体刚一露出,便立即被漫天箭雨包围,脸颊上插满了箭支,仰天倒下。
紧接着,在蜀军连弩的猛烈打击下,魏军的进攻势头再次受挫。本来魏军就是仰攻,在居高临下的蜀军弩兵面前无所遁形,被漫天箭雨逼得寸步难进,现在主将身亡,更是无心恋战,仓皇撤退。
司马懿站在战场之外,亲眼目睹魏军又一波攻击被打退,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心里作何感想。
司马昭意识到之前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严重失误,蜀军远没到达到崩溃的地步,魏军此时发动总攻就是在送人头。
于是面露惭色对司马懿拱手道:“父亲,撤兵吧。”
司马懿摇了摇头,他的看法与儿子恰恰相反,从蜀军这波攻势里,他看到了魏军转败为胜的曙光。
司马懿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分析完局势,大手一挥:“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闻言,众将领均大为不解,不过还是拱手听令,领兵而去。
司马昭讶然问道:“父亲,之前蜀军势弱,我军势强,您却不赞成发兵来攻;如今蜀军势强,我军势弱,您却要发起攻击,这是为何?”
司马懿望着更多魏军向五丈原冲去,冷笑着说:“蜀军势弱乃是假象,只为引诱我军出击,试图以连弩聚而歼之。”
“我军若不击,则此连弩始终是威胁。出于这个考量,为父才令两万大军发起攻击,吸引蜀军放箭,消耗其连弩。等到蜀军弩箭用完之时,其守备力量也就变得非常空虚。这时我令大军出击、攻上五丈原就会变得易如反掌。”
“此刻蜀军势强,皆赖连弩之力,但此连弩所用之铁箭,蜀军阵中必然不多。不出所料的话,此刻蜀军连弩已如摆设,我军可以大摇大摆地登上五丈原。”
司马昭恍然大悟,连声赞道:“父亲高见,孩儿佩服,但不知我军今日能否攻下五丈原?”
司马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马谡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此战,未知鹿死谁手。”
司马昭点点头,这两年跟着父亲驻守边疆,时常打打杀杀,他的军事能力增长极快。
总之,与马谡相比,父亲无论是在战略、战术方面都没有更高明,但父亲的优势依然巨大。只要稳健的打下去,不犯致命失误,马谡的失败也就不可避免。
区区一偏军之将,焉能斗得过一国之帅?
但优势归优势,短短数月之间,凉州陇右接连丧失,还是大大出乎了司马昭的预料,甚至就连父亲司马懿,一开始也没有料到。
不过,虽然马谡在关中之战中屡屡取胜,但并未能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关中,帮助蜀国实现"全据雍凉、重现高祖霸业之基”的战略目标,这给魏国留下了翻盘的机会。
也许,今天这一战。
就是魏国全面反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