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像某些人(她说这三个字时略微提了提嗓子,朝那窗帘狠狠瞪了一眼)似的,一味地撩拨勾引别人,装作满腔情欲,而一旦事情真正到来,便若无其事,将男人弄得进退两难,自惭形秽,自己却从中取乐。她是一个朴实,诚恳的女人,她的种种行为,全是出自内心的意愿,她决不勾引人,也不有意地使人失望,也不以此来达到控制人的目的。尽管那一夜,她始终与A滚打在一起,但一直到天亮也没有让他的企图得逞。细细一想,对A这样的血性男子,这种体验又是不无裨益的。在滚打的过程中,他自始至终地接触到了她这样的成熟女性的身体,这在他今后的漫长生涯中,发生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至少是打下了一个很深的烙印吧,这一次体验将足以抵御今后的任何诱惑,说不定竟因此而看破红尘,像她本人一样从事起修身养性来也未可知的。男人的可塑性是极大的,以往的经验证实了她这个看法。
寡妇长期以来一直从事性问题的研究,见解独到,自成体系,一切灵感皆从冥思遐想中获得,令人敬佩。与此同时,X女士也从事这方面的探索,但她的态度完全相反,一味地投机取巧,叫叫嚷嚷,甚至在毫无建树的情况下当众发表演说,扰乱视听,动机不良。一经对比,我们可以打这样一个比喻:一个是真金,一个是破铜。寡妇的比喻更是一针见血,她干脆说X女士是一个冒牌货。至于是一个怎样的冒牌货,她又不肯说穿了,只是嘻嘻地笑个不停,羞于开口。我们猜测,她大概是将材料掌握在手了吧,这个比喻一定是和性有关的。我们五香街的群众过去一直深信不疑:X是一位女性,现在看来连这个观点也要打折扣了。关于X女士,我们无论在哪方面都要持审慎态度,决不能深信不疑。请听听寡妇那些暗示性的言论吧:有哪一个男人尝到过她的甜头了吗?没有。关于她,有哪一个男人从她身上获得了那种感官上的快乐了吗?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总不可能是一团云雾之类的东西吧?从她本人来说,如此的淫荡,邪恶,总不至于是像我一样彻底超脱,而对此类事丧失了兴趣的,一定是有某种障碍使她不能自由行事。只要我们将她的一贯行为细细一分析,不也就清楚了吗?情况好像并不如此单纯。如果X女士不是一个女性,仅仅靠妖术来吸引着众多的男人,那么经过寡妇这种艰苦卓绝的斗争,把戏一定面临败露的边缘,而男人们,也一定有所警惕,不会轻易上当了。但到目前为止,X女士的事业看不出有丝毫就要失败的迹象,那些与之交往的男人(包括大群的少男少女),不仅不警惕她,反而日甚一日地依赖她,不知所以然地往她家里跑,对于寡妇的好心提醒,他们就仿佛聋了似的不闻不问,也不拿正眼瞧她一下,就好像性别成问题的,不是X女士,而是她寡妇本人了。当然对于X女士,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从不加以肯定,有些人还不遗余力地加以诋毁,要杀杀她刮起的歪风邪气。寡妇分明知道,只有拿出真本事来才能达到目的,那真本事又是万万使不得的,它会毁了寡妇多年修炼出来的人格。看来她与X女士之间这场致命的斗争,会要永远相持不下,分不出胜负了,这是她决不甘心的,这也等于是变相地承认:她的研究是不彻底的,没有真正价值的,只是一堆空话而已。我们的寡妇面临着险恶莫测的前途,她仍然毫不动摇地选择了那条满是荆棘和陷阱的小路,毅然向前了。因为从本质上讲,她毕竟是一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看不起市侩哲学,向往高尚纯洁的生活,坚韧、顽强,执著地追求着自己既定目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