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汤不平那张有些郁闷的脸,杨坎就嘚瑟起来,皇上是要给朱五四上香的,不可能耗费太多时间翻看这一对七八九的数目。
汤不平也没想到账册竟这么多,随手翻了翻,很想骂人,你把点卯的花名册也丢过来干嘛?还有匠人的籍贯年龄姓名,这都什么跟什么……
“账册都在这里了,安全局可要仔细保管,若出了点问题,我们清江船厂可担不起。”
杨坎多少有些戏谑。
汤不平将箱子盖合拢,笑了笑,直接坐在了上位,打开茶盏看了看,眉毛一挑:“虎丘茶啊,杨提举端得会享受,我上次喝虎丘,还是征安南回来,皇上赐宴之上。”
杨坎有些发慌,连忙说:“这,这不是虎丘茶,只是寻常茶而已,有些相似罢了。”
汤不平将茶碗推到一旁,什么都不说,只盯着杨坎,其他官员见状也不敢说话,气氛变得极为压抑。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十二名安全局人员佩戴绣春刀走入屋内。
“是不是,查一查便知。”汤不平冷冷地说,然后下令:“去查查杨提举的住处,可有贵重财物,若不符其身份与俸禄所得,就抓人吧。”
“按照朝廷规制,安全局没有内阁与六部许可,无权擅闯官员私宅,也无权擅自抓人!”
杨坎自然是不干净,家里的摆设都堪比京师富绅,别说查了,进去看一眼就露馅了,只好将规制搬出来。
汤不平笑了:“你倒是知道安全局的规制。”
“那是自然!”杨坎肃然回道。
汤不平一拍桌案,茶碗弹起又跌落,翻滚一圈,坠落到地上,拍啦一声碎了:“知道安全局的规制,不知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朝廷的规制!不可贪污,不可与商勾结,不可结党,朝廷三令五申,杨提举有没有忘记?”
“……”
杨坎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汤不平也不管他,直言:“此番我来调查清江船厂,乃是受皇命而来,皇上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你们三个时辰考虑,是交代问题,还是交代脑袋,自己想清楚!”
“我们是官,不是囚!”
杨坎咬牙喊。
汤不平呵了一声,微微摇头:“是官还是囚,还说不准。我奉劝你们一句,莫要学扬州府衙与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员,不交代,最后折了命,还落得一个发配的下场。另外,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检举揭发,既往不咎。来人啊,将他们分别关押在不同房间,发以笔墨纸砚!”
杨坎还想抗拒,腹部却挨了一记重击,被人拖了出去,不少吏员、匠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些人听说是安全局在查清江船厂的账,连忙告假,匆匆离开。
朱允炆坐在北大门的必经之路旁,与茹瑺等人闲谈着,每经过一个人,茹瑺的脸色就黑一分,夏元吉与杨士奇也更沉默,朱允炆的眼神越发冷厉。
这些离开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因为刘长阁带人封锁了所有的进出口,谁跑就抓谁。
在朱允炆看来,待在清江船厂里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通风报信的人,他们背后才是一个个关系网,一网下去,鱼虾龟蟹都有了。
刘长阁站在门外的大树旁打哈欠,守株待兔,实在是不费力,三座大门,两座水道门,只三个时辰,就抓了六十二人。
朱允炆无法想象,清江造船厂这才建设了两年,就已经被人侵蚀的不成样子,这若是再干个十年,船厂还是朝廷的吗?
明朝后期一些人开着清江造船厂的船在运河上打劫,背后不乏是富户、卫所官员,朱允炆原以为是胡闹瞎写的,不过现在看这苗头,那可能是铁打的现实啊。
这群人的手够利索的啊。
汤不平那里也有了消息,毕竟政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检举揭发,既往不咎。
这些人谁没几个黑账,在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朴素价值观引导下,有人开始检举揭发,关了四十二名官员,坦白与揭穿他人的就有三十一人。
这都什么破朋友,关键时候一点都靠不住。
提举司的提举杨坎瘫坐在地上,工部都水司郎中博观也面如死灰,一干官员已是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朱允炆带茹瑺等人到了大堂,看着这一群哭哭啼啼的人,难掩愤怒:“领着朝廷俸禄,却一个个尸位素餐,各谋私利!你们还当真是厉害啊,短短两年,就瓜分了清江造船厂诸多船只,再给你们几年,朕还有船可用吗?”
一个“朕”字,如雷霆闪击,劈中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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