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朱允炆被内侍唤醒,待听到安全局有紧急奏报时,摇了摇有些头疼的脑袋,安排人打了清水。 汤不平、霍邻入殿。 汤不平将事情经过,胡遁调查悉数告知。 朱允炆听完之后,又看了看桌上的一片竹叶:「你是说,这周密使藏身于有竹林的王府之内,这金陵有竹林的权贵之家也不在少数吧,寻常人家也有种植竹子的,如此推测怕是不妥。」 霍邻连忙说:「皇上,据白依依交代,周密使常年跟在古今身边,是古今的贴身护卫,也是古今对外联络的关键人物,他所藏身之地,即便不在古今身旁,也定不会太远。代王府内曾经有竹林,只不过后来被代王砍了,这竹叶,定不是出自代王府。」 朱允炆沉默了下,问:「除了代王府,其他王府哪个没有竹林?」 竹是江南庭院里常见之物,王府之内自不会缺这东西。 霍邻请旨:「事出紧急,请皇上下旨,让安全局搜查各王府!」 「搜王府?」 朱允炆摇了摇头:「莫要因一些怀疑,扰了众皇叔安宁。既然代王已经准备动作了,那就让他来吧,朕在武英殿外等着他。至于安全局内部的整顿,待此事结束之后进行吧。」 汤不平看了看霍邻,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行礼退出大殿。 此时,夜已三更。 朱允炆躺在床榻之上睡不着。 睡不着的还有代王朱桂,坐在床榻之上,看着熟睡的徐王妃,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这个女人陪伴自己十八年了。 十八年来,她是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女人。 现在,自己要去造反了。 成了,她会成为皇后。 不成,她会成为尸体。 朱桂有些紧张。 徐王妃缓缓睁开眼,看向一旁的朱桂,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疲困地问:「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入睡?」 朱桂的目光透过帷帐看向外面,低声说:「你既然醒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今夜太漫长,漫长的似乎没有天亮。」 徐王妃坐了起来,从一旁拿过蒲扇,给朱桂送着风:「你这是疲劳过度,听说你为了金陵供煤稳定,不出问题,这些日子一直忙碌。」 朱桂嘴角有些苦涩,对徐王妃低声说:「有些事,我一直瞒着你。只是今晚若是不说,我怕再没机会告诉你。」 徐王妃盈盈一笑:「你我之间,还需要瞒?何事,你说,我听着。」 朱桂揽过徐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曹国公李景隆的事你知道吧?」 徐王妃皱眉:「怎么提起了这个叛逆之人?」 朱桂呵呵笑了笑:「徐王妃啊,你认为朱允炆这个皇帝当得如何?」 徐王妃认真地回道:「建文皇帝很不错,十一年来,大明蒸蒸日上,便是其功,何况还有开疆拓土之功,依妾身看,他确实是太祖最出色的孙辈。」 朱桂接过蒲扇,重重扇了两下:「可你想过没有,朱允炆做过很多错事,惹得天怒人怨。前几日,水师传来情报,说京都大捷。你可知道,那不是京都大捷,是京都大屠杀,朱允炆下命令,屠尽了京都数百里的所有倭人,朱允炆已经疯狂了。」 「啊?」徐王妃惊讶地看着朱桂:「你说大屠杀?」 朱桂重重点头:「没错啊,是真正的大屠杀。想当初,张辅在安南屠杀多邦城军士时,还只不过是挑了一部分人,并没有全杀了。可水师可是将事情做绝了啊,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屠灭。你说,我这个侄子是不是杀心入魔?」 徐王妃不安地看着朱桂,脸色有些苍 白。 中原王朝不是没有过屠杀的案例,不过这些屠杀多数针对对方军队,像是不分军队还是平民,连妇孺老人都不放过的大屠杀,可不多见。 「那毕竟是倭人,死也就死了吧……」 徐王妃想了想,宽慰道。 反正死的不是大明百姓,再说了,倭人倭人,听着就龌龊,杀了也没啥。 朱桂呵呵摇了摇头:「我想说的并不是京都屠杀,而是说,朱允炆入魔了,他心中有一头猛兽,不吃人他是不会安稳的。你想想啊,自从朱允炆登基以来,大明对外打了多少次战争,一次规模胜过一次!」 「现如今,金陵人都说什么举世攻明,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很可能是朱允炆渲染的结果,是朱允炆遏制不住自己的杀心,想要狂战天下的结果!他已经疯了,入魔了,他需要用无尽的战争,需要无数人的牺牲来压制心魔!」 徐王妃看着朱桂,难以想象这些话竟是从他口中说起,也难以想象朱允炆是这么一个人。 朱允炆似乎成了野兽,驱使着一群群人赴死,而他却喝着血,安抚着内心的躁动。 朱桂肃然说:「你知道奉天殿为何会被烧毁吗?」 「不是意外火灾吗?」 徐王妃疑惑地问。 朱桂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而是上天对朱允炆的警告与惩罚!你想想,宫里那么多大殿,为何偏偏烧的是奉天殿?因为那里象征的是天命!老天已经不认可朱允炆了,大明再不换皇帝,很可能会灭亡。」 「换皇帝?!」 徐王妃惊呼出声,连忙捂住嘴,惶恐不已:「王爷,这话万万不可说,会有大祸临头!」 朱桂呵呵笑了笑:「顺应天意,有什么大祸?有句话怎么说,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徐王妃,我就是想顺应天意,想做一件大事,这件事,父皇也恩准了。」 徐王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父皇恩准? 哪个父皇? 你是说早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骨头架子的洪武皇帝?他怎么恩准的,我咋不知道?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徐王妃终于意识到,朱桂要造反,要取朱允炆而代之! 「王爷,不可。」 徐王妃惶恐到颤抖,连忙劝说。 朱桂摇了摇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要么成为九五之尊,要么去九泉之下。这是我们的命,是苍天的安排。」 徐王妃手冒着冷汗,看着眼前的男人。 哪怕是和他同床共枕十八年,也看不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会滋生出野心,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这是,绝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