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灿的视线从木牌移向捧着书的双手。
这双手粉白细,嫩,柔弱无骨。
这双看着像作画,绣花的纤手,可,实际却很有力。
柳云灿总觉得她的肢体反应与这具身体有些格格不入。
傍晚,她在泥瓦巷对峙那男子时,她的手其实是有些抖的,但,莫名的,她内心就觉得她有把握,似乎她曾经做过这种事。
她甚至觉得杀一个人,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柳府的二小姐柳云灿可是一个常年不出后院,平常只是一个爱弹琴画画,再正常不过的小姑娘,一个标准的官家小姐。
她不是柳云灿吗?
她又是谁?
……
晨光熹微,晨风习习。
柳云灿收拾妥当,在薄霭笼罩下,去了白氏屋子。
丫鬟懒散的放下遮掩打哈欠的手,掀开细布帘子,回禀道:“二小姐来了。”
柳云灿还未进屋,就听到白氏的欢喜声。
“灿儿来了。”
柳云灿进了屋,陆姨娘早已伺候在一旁,给白氏布餐碟。
白氏朝柳云灿招招手。
“灿儿,快过来喝碗莲子红枣百合粥,这夏末秋初,气温高,天气又干燥,喝点百合粥润润肺。”
“是。”
柳云灿依言走过去。
“我听说你把轩儿的奶娘给赶出去了?”
“嗯!”
柳云灿应了一声,坐到了白氏身旁,接过陆姨娘递过来的莲子红枣百合粥。
“娘听谁说的?”
柳云灿不动声色,她知道这事肯定要回禀到白氏那里,只是没想到事情隔了夜。
大概有人想看笑话来着的。
白氏给柳云灿夹了个水晶包子,说道:“崔嬷嬷早上来禀我的。”
崔嬷嬷?
柳云灿夹水晶包子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
崔嬷嬷,母亲身边的嬷嬷?
陆姨娘手伸得挺长啊!
白氏继续说道:“哎!那王嬷嬷是陆姨娘好不容易才劝说留下来的,她从京中一直跟到白米镇。如今,下人很难找的,咱家也不如以前一样了。”
有钱找不到下人,谁给母亲灌汤水了?
白氏又道:“这事就算了,以后,再有这事要跟陆姨娘商量一下。”
柳云灿朝陆姨娘瞄过去。
陆姨娘得意的笑容没来得及收起来,被柳云灿逮了个正着。
陆姨娘哄人倒是有一套,哄得主母全听她的,还帮她说话。
可惜,功力还是差了一点,她还不够沉稳,不够阴险。
母亲如此单纯,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或许这样单纯的主母,才正是陆姨娘需要的,正合适她发挥!
换个新的主母,精明点的,她心底肯定没底,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驾驭得了?
聪明!
柳云灿心中簪了一句。
聪明又如何?
她注定了是个姨娘!翻不了浪!
柳云灿放下瓷白描金勺子,拭了拭嘴角,悠然说道。
“母亲不用愁,虽说父亲被贬了,那只是逆了皇上的意。如今,远离京都,在这里,咱家又不是那虐待下人的人家,咱家家风好,风评也好,这里又是咱们的老家,请个人还是容易的。娘不必愁。我瞧着那李嬷嬷人就不错。”
陆姨娘诧异的望着柳云灿,柳云灿扫过去一眼,陆姨娘慌乱的收起探视的目光。
“是吗?”白氏半信半疑。
“自然是的,老人有老人的好,本地的人也有本地人的好处。本地人,她熟悉此地的人、事、街道、店铺等各个方面。他们出去办点事不像我们摸不着头脑。”
白氏展开笑颜:“也对!灿儿好聪明。”
这就聪明了?!
柳云灿无奈的接受夸奖:“娘夸奖了。”
白氏抬起头,对着身旁立着的陆姨娘说道:“陆姨娘,既然,灿儿考虑得如此仔细周到,我瞧着就用李嬷嬷吧。”
“是,奴婢听您的。”
陆姨娘气得咬牙,可,她还是扯了张笑脸,应承下来。
转个身,陆姨娘就拉下了脸,那王嬷嬷还在外面揪着她不放呢!说她答应了她的。
本打算将二小姐一军,再把王嬷嬷弄回来,……现在看来,不能够了。
这二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静,如此会说话,做事如此有条不紊了。
陆姨娘细长的眼睛挑起眼皮子,朝柳云灿看过去。
柳云灿端起茶盏,对着她轻笑。
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陆姨娘心中一惊,忙垂下眼眸,掩饰内心的惊慌。
二姑娘怎么就有气势呢?
明明,二姑娘明媚的对着她笑,她怎么却像见老夫人一样,让她心慌。
“娘,我想跟你说个事,……”
柳云灿刚开口,只见门帘被掀开。
丫鬟玉梅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夫人,夫人,大公子与少夫人吵起来了……”
“怎么又吵起来?”
“少夫人说大公子昨夜喝到半夜回来,早上一觉睡到晌午,起来了又顾着跟铃兰……”
“咳咳!”陆姨娘假装咳了两声,视线往柳云灿那儿瞟一眼。
玉梅愣了两秒,莫名其妙的望着陆姨娘,张口又想接着回禀:“铃兰……”
白氏会过神来,打断了玉梅的话:“灿儿,娘这边忙,你先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