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青花瓷的杯子躺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老老皇上倏然拍着桌子站起身。
“苏煜!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错!你是皇子!怎能不专心学业,跑出去和别人厮混!”
十岁的苏煜跪在地上,任由青花瓷在自己身边四分五裂,连眼睛都没炸一下,“父皇恕罪,儿臣知错。”
“玩到这个时辰才回来!朕今日若不罚你,你日后必敢再犯!”
老皇上说着,冲着外面大喊一声:“来人,大皇子贪玩荒废学业,不思进取,罚十五戒鞭,关在宫中不得出入,断食断水三天,以示惩戒!”
门外的太监立马应道:“是!”
随后鱼贯而入,苏煜被拖了下去。
太阳彻底落下,月色入户,照着床上的苏煜。
苏煜此刻只能趴在床上,背上早已被打开了花,有红色的血迹渗出,触目惊心。
只是那双眸子平静如一谭死水,深处泛着令人战栗的冷。
没人敢给他送药,他就只能这样被晾着,等着背上的麻感渐渐褪去,返上来了便是一阵痛感。
然而这些,苏煜已经基本察觉不到了。
他现在只感觉到自己仿佛是一片云在渐渐升空,眼皮不受控制地要闭上。
好疼……好饿……
“哔哔——”
窗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树影摇曳一个人头从窗口处露出。
“哥!”
小小的苏祁奶里奶气地叫了一声。
苏煜的魂瞬间被叫了回来,他勉强睁开眼睛,便看见苏祁笨手笨脚地从窗子爬了进来。
只不过他落地不稳,一屁股便摔到了地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听上去都觉得疼。
苏煜心里一紧,这冰冷的皇宫里,苏祁是他唯一在乎的亲弟弟。
苏祁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苏煜床边,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纸。
献宝似的捧给苏煜。
油布纸被揭开,里面是两个肉包子,此刻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哥,你饿了吧?快吃吧!吃完了我给你上药!”
苏煜接过两个肉包子,便开始趴在床上狼吞虎咽。
“哥,我给你上药。”
苏祁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罐子,小手揭开苏煜的衣服,小心地将药涂上去。
苏煜被刺激地抽一口气,他咽下口中最后一口包子,思绪总算清晰了些,说道:“你今天来,若是被父皇看见,也免不了责罚,快走吧。”
“没事哥,我不怕!大不了也就是几鞭子嘛!”苏祁笑了笑,毫不在意,“而且现在父皇正在凤鸾宫呢,没空管我们。”
“是吗?”
一声低沉的男声突然炸起,门兀然被推开,一身黄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背手而立,面色不愉,眼神如鹰一般死死的盯着床边的苏祁,“苏祁,你好大的胆子!违背朕的命令,你知道这可是什么罪!”
苏祁瞳孔猛缩,跪在地上,低下脑袋不敢说话。
“来人,取戒尺!”
戒尺很快就被送了上来,老皇上接过戒尺,抬手便要往苏祁身上打去。
“小祁!”
那一瞬间,苏煜也不是从何来的力气,竟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把将苏祁护在了怀中。
老皇上的手顿住了,“你让开!”
苏煜的手没有松,反倒是更紧了几分,“父皇,小祁是因关心我才会违背您的命令,您要打就打我吧。”
苏祁立马挣扎起来,“不、不要!是我自作主张,不需要哥为我受罚!”
老皇上看着这两人兄弟情深的模样,直接给气笑了。
“好、好……既然你不让开,那朕就连你一起罚!”
说着,拿着戒尺的手狠狠落下,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将苏祁抱住的苏煜身上。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等到老皇上停下手中的动作,苏煜已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传我命令!苏煜、苏祁因违背皇命,分别关入柴房禁闭一周!”
此刻正是春夏交换之际,夜晚的寒冷尚且未过,柴房幽闭又潮湿,夜间还有许多虫子爬来爬去。
苏煜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而得了风寒,被破例接了出去让太医诊治,而苏祁却是实打实的被关了一周。
这柴房四不通风,门一关便是没有一丝亮光。
每晚,苏祁都是一个人小小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不敢睡,他一睡,那些老鼠和虫子就会爬到他身上来。
七日过去,苏祁已经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了很多,看上去没了个人样。
苏祁刚从柴房里出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苏煜,苏煜的脸色也就只比苏祁好上一点,看上去身体还没有恢复。
苏祁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绷不住哭了出来,一把扑入了他的怀中。
“哥……哥……柴房里面好黑、好冷,还有好多虫子老鼠……我以后再也不要进去了……”
苏祁的动作来的突然,苏煜一下没注意被他扑了个底,立马便牵动了身上好不容易才结壳的伤,瞬间疼的苏煜脸色一变,但到底是没叫出声。
“没事了。”苏煜抱住苏祁,用手不断的抚摸着他的背,“以后不会再进去了,以后哥护着你,谁也不能再动你。”
苏祁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全部蹭在了苏煜的身上,他更着哭腔重重地点点头:“嗯!”
苏煜从不会说一些自大的话,说要会护着谁一辈子,若说了,那便是真的。
自打那之后,苏祁便化作了一只小跟屁虫,天天跟在苏煜的身后,整日对着他嘻嘻哈哈。
苏煜很少说话,却也从不对苏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苏祁生性软弱,之前没少受其他皇子世子的欺负,但他自从整日跟在苏祁身边后,那些欺负他的人便再也没出现了。
不过这些苏祁也没在意,只当是那些人玩腻了不想再玩了而已。
只不过这一日,出现了点意外。
“得快点,都和哥约好了一起去藏书阁的,怎么就睡过了头呢?”
苏祁跑得飞快,脚步匆忙地直奔着苏煜寝宫,他心急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前边转角处突然伸出来的一只脚。
“唔!”
脚下一绊,苏祁重重地摔落在地,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用被蹭破了皮的手捂着膝盖。
不用揭开来看都知道,这一摔肯定是摔肿了。
苏祁抬起头,只见几个人站在他面前,或是叉腰或是抱胸的,面色戏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着。
这几个人他认得,为首的那个是丞相的儿子陈彪,平日里不学无术,带着一伙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最喜欢捉弄别人。
以前还经常捉弄他……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煜的小跟屁虫啊!这么匆忙去干什么呢?难不成是忙着去给苏煜当狗腿子?”
陈彪的声音刺耳,说出来的话也十分难听,苏祁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是从丞相府里出来的。
一个人说话难听也就罢了,他的那些小弟们也要跟着说两句。
“他嘛,要是不扒着那个苏煜还能扒着谁?毕竟我看苏煜也不是正经人,他俩是废物哥哥废物弟弟,臭味相投吧!”那人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祁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紧。
他愤然站起,膝盖处传来一阵疼痛,却被他硬生生的给忍了过去,他一把将那人推在地上,“我不许你们这么说哥!”
下一秒,他的肩膀也传来一股力,将他又给推了回去。
苏祁跌落在地,手上被石子磨出来的疼痛越发清晰。
陈彪啐了一声,满脸嘲讽,“你给我躺回去吧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对我们动手?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信不信就算你死了,皇上也不会追究我们的罪?”
听着陈彪的话,苏祁的手又重新攥紧,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他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陈彪说的话都是对的。
确实,他不受宠,就算死在这后宫也不会有人管。
“不受宠又怎么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苏祁的身后响起。
苏祁眼眸一亮,扭头看去。
只见苏煜站在他身后,脸色不善的看着陈彪等人,手中还拿着一本竹简。
他走到苏祁的面前站着,眸子死死地盯着陈彪,“你们胆敢伤害皇子,也不怕掉脑袋?”
陈彪贱兮兮的拍着自己的脸,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行为动作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哎哟哟,我好怕怕哟,你怎么不好好想想,我们为什么敢欺负他呢?”
苏煜瞳孔一缩,其中的弯绕顿时想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