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世间的区区几十载，如同鬼谷悬崖边一朵无根的青萍，老鬼谷主的百般摧残让他盛放于世间最晦涩的鬼谷，阴风邪蛊的侵扰不仅没有让他日趋浑噩，反而让他的神志更加清醒。

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有时候他甚至在想，鬼域里苟延残喘的他，是不是已经为天地所厌弃，甚至被剥夺了他作为人的资格？

他越清醒，就越清晰地明白，他这样冷血的怪物是配不上世间任何一切美好时，在这荒凉死寂的鬼谷蹉跎余生，与无常吮血夜叙才是他的前路。

所以在看见了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纯洁无暇的美好灵魂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摧毁。

“……那个小侍卫，我已经让人把他平安送走了。”君夭逸垂下眸子，低声道。

“你杀了他……”

苏染染睁大了眼睛，看向君夭逸，眼中满是鲜明的恨意。

君夭逸心上一痛，忙为自己解释：“不，没有，是真的把他送走了。”

“我……虽然以前骗过你，但是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那个小侍卫是真的送走了，是他自己不愿意留下来。”

君夭逸此刻悔不当初，往事如同潮水一般在他眼前一桩桩一件件地浮现出来，她冷冰冰将她丢进牢狱受苦的样子、他喜怒无常惩罚她的样子，甚至就在刚才，他还放任蛊虫攻击她，将她咬的奄奄一息……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苏染染白着笑脸，稚嫩的声音像一片片刀子一样割在君夭逸心上。

“第一次，你骗我只要和你走就给我解药，可是现在都没有给我。第二次，你骗我拿假的解药救我哥哥和爹爹，差一点把他们害死，第三次，你骗我只要喝了药就可以救我朋友的命，但最后死的却是他！第四次，你骗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骗他用他的血可以救我，差点让他丧命，刚刚，你还骗我你放了他，实际却是杀了他……”

“你骗了我五次！你就是一个大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君夭逸心里顿时一阵抽痛，妹妹如今竟是连相信他也不愿意了吗？

不过……

这小丫头记性也太好了些……

他努力甩甩脑袋，避开了苏染染狐疑的视线，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

“……染染，我真的没有杀他，这个不是骗你的，至于解药……我已经让人把解药送到大雍了，所以……我其实就骗你三次……”

本以为苏染染会高兴，君夭逸眼巴巴地看着。

不料，苏染染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把假的解药给了我哥哥和爹爹，他们一定会被你害死的，呜哇哇哇！”

君夭逸手忙脚乱，汗都流了下来，“不，没有，这回真的没有骗你，解药是真的，如果解药不是真的，我就，就，就死无葬身之地，可以吗？”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过去他仗着小姑娘天真好骗，肆无忌惮地欺骗她的感情，利用她的信任，说白了，他这就是在欺负人小姑娘天真。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撒下的谎言，当时看似什么后果都没有，实际已经一点一点消磨掉了小丫头对他的信任。

苏染染皱皱眉头，别过头去，稚嫩的声音冷冰冰的：“我不会相信你了，你才不会真的给我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