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吹云同样抬着头,眼睛有些湿润,他尽量不让这眼泪水流下来。
他这个时候嗓音和柔:“原来有娘的孩子和没娘的孩子都苦啊……不对了,还是有娘好一些,还是不对。
有娘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苦,那也幸福。”
栗木停了很久,说道:“然后我跟人家打架,去参军,栗员一直跟着我,一直跟我,跟了我多年了?嘶,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好像军营里吃饺子,也有十几回了吧……栗员也从一个小孩长成了一个丑老头儿。
哈哈哈,他小时候比我丑,老了,还是比我丑,哈哈哈哈。”
栗木笑着笑着,热泪盈眶了。
游吹云也跟着笑,跟着止不住的掉眼泪。
因为这二人走的最前边,兄弟们只看到二人在前面笑得前仰后合的背影,听着笑声,没由头的感觉到一股寒意,士兵们嘟囔着,把衣服拢紧了。
掐掐手指头算算可能是快要腊月了吧,今年南方的冬天,特别冷。
“那你准备把他带回去吗?”
笑过之后,游吹云问道,但是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能一起去吗。”
但是栗木没接话,而是突然说道:“那家伙躺在后面,会不会冷啊。”
“没事儿,穿得最好的。王寡妇看到了,不会觉得自己儿子穿少了。”
游吹云道:“我把我最好的衣服给他换上了。”
“穿过的?”
栗木语气有些怪。
“当然没有,一直没舍得穿。”
“那就好。”
栗木点头道:“可以。”
游吹云看向他:“什么可以?”
“我们一起回去去把他埋了。”
“远么?”
“怕远?”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咱们人去多了不太好。”
“不好?为什么,我还想让兄弟们站成一排,在栗员坟前面哭天抢地的叫将军呢。
好让同乡看看,让他们那些曾经欺负过这对母子的人看看,那小子长成什么大人物了。”
游吹云撇了他一眼。
栗木扬起眉毛。
“无聊……”游吹云闷声道:“真是无聊到底了……”
栗木说道:“我看你是想说俗气吧……嗨,可乡下人就喜欢这样的。
我告诉你吧,栗员家里那支因为栗员自己还没娶媳妇儿,算是断掉了。
我觉着人家香火都断掉了,祖坟里老祖宗得多难受啊……
所以咱们得人为的让他们这支姓栗的冒冒青烟儿,把他的排位,摆到祠堂正中去。”
“啊,原来你打的是祠堂的主意。”
“王寡妇当年就是被人诬陷与人私通,你知道的,在乡里,这本来该浸猪笼的。
栗员的姓自然也被人怀疑是不是真的。
我想把栗员的牌位,放到它该在的地方。
只有这样,当乡里面的烂舌头们在田坎边,在树荫下,提起这个人,不会说他娘是一个淫妇,而他是一个野孩子。”
马背狼背起伏不休,颠颠颠颠。
游吹云捶了他肩膀一下:“你野心很大呀。”
“我又不是为了自己,为什么野心大。”栗木笑道。
——
天将亮,张全友带着卫队才刚刚赶到庄子上,但不料,在庄子里面就遇到了游吹云的队伍。
见到游吹云的百人卫队钢刀染血,四处狼藉,老百姓们一脸害怕又一脸雀跃,在街上自由的奔走,欢呼。
“大!大人!”
张全友和刘得夸张全蛋好不容易挤进来,在一片沸腾中,张全友高声问道:“大人,你们怎么……”
一圈百人士兵围绕中,浓烟滚滚,游吹云坐在一边儿一张木车上面,正擦着一把锈迹斑斑,带血的劣质钢刀。
血液抹去,这把刀卖相还是难看。
游吹云抬头道:“哦,张统领刘统领,你们这么快便追上来了?”
他们面前是熊熊燃烧的火堆,而燃料是——尸体。
粗略估计得有几十个人。
“这是……”
“土匪,昨晚上恰好碰到了,顺便屠了。”
“啊……土……土匪……啊……”
“这位长官怎么这么眼熟啊。”
这时,张全友耳朵旁边传来声音,吓了他一跳。
原来是庄子的主人,也是围绕着庄子的小镇的镇长。
是个满脸白须穿着讲究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