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接过话头。
“季尘,陈欣悦,苗珂。”
“八月二十九日夜里,你们身在何处?”
李观棋知道,这个八月二十九日,说的是阴历,大概就是秋分之后了。
“回大人的话,我们三人当时正在东昌府悦来客栈。”
李观棋如此回应。
一直未曾开口的刑部尚书说话了:“抬起头来,这些打更人,你们是否见过?”
李观棋几人看向身侧的一群跪地衙役,不需要仔细分辨,刚刚他就已经认出来了,这些人还真是悦来客栈的那波……只是少了几人,那几个后来追杀自己被反杀了。
“见过,八月二十九日夜,他们曾在悦来客栈留宿。”
二皇子姜渊拿起桌案上的被墨迹染黑的绸卷:“可见过此物?”
李观棋定睛一看,还能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吴瞎子画的那副画吗?
只见高座之上的年轻人缓缓展开了绸卷,也就是假的圣旨,展示于众人面前。
此刻,大堂中隐约有雾气升腾,整个内城乌云瞬间凝聚,虚空中传来雷鸣。
画卷上的金龙张牙舞爪,似是欲腾空升天,那上面画的是龙九。
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人睁开了浑浊的眸子,那股阴沉的气息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观棋心神一震,这老人是个修者,气息可怖至极,比沈颜强了不知多少。
道陷境!
他心底浮现出一个人名,魏鸿祯!
这是翠仙居提供给他的消息,打更人衙门的魏公是道陷境界。
皇子继续开口:“说说吧?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吴广明去了何处?方文乐去了何处?你们去了何处?”
李观棋早在大理寺卿说话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措辞。
“回大人的话,方文乐差遣众人回房之后,曾与吴广明耳语,我等未曾听见,只见那老人作画之后喋血不止,眉心有墨迹渗透,他将墨迹点在了方文乐后颈处,便一命呜呼了。”
“方文乐旋即向我们道别,还言称府门难出,携带他给的令牌可以畅行无阻。”李观棋把那牌子掏了出来,第九千户所试百户。
很快就有衙役上前接过,小跑两步交与主簿手中,再有主簿置于大理寺卿面前。
大理寺卿拿起查看之后,递给了皇子,皇子看过之后又给了魏鸿祯。
这是他下属势力的身份牌,理应收回。
又有一人小跑入堂,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方文乐翻身,对着他脖颈的小剑快速临摹,不消片刻,便呈现在了公堂之上。
大理寺卿开口:“为何不报官?”
李观棋愕然,你说的什么屁话?我哪知道圣旨是假的?二臂吧?
“草民岂能妄测圣意,更不敢忤逆钦差。”他表示我啥也不知道,报尼玛的官?
二皇子适时开口:“吴广明身死,方文乐潜逃,你们去了何处?吴广明的尸身去了何处?”
堂下寂静,李观棋思考之后说道。
“吴广明死后,方文乐留下令牌,意思是相助我等摆脱杀人的干系,而后他离开了客栈。我们将吴广明葬于城北魏家湾,而后便遭到了追杀。”
“追杀?”二皇子疑惑。
都御史道:“东昌府确实有动作,前些天消息才传到都城。”
“我们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方文乐是想将吴广明的死推脱到我们身上。”
大理寺卿摇头。
“本卿有理由怀疑,你们言辞的真实性,可还有人见证此事?”
“无人见证。”李观棋心里腻歪,这个大理寺卿脑子有点不够使。
那吴广明的传承都到方文乐身上了,还问个屁啊。
事实上,在座四人,魏鸿祯从头至尾都是一清二楚,二皇子也不傻,都御史打酱油。
大理寺卿没有修为在身,也不知道吴门传承是什么东西,公事公办。
二皇子双目如炬,看向马上就要断气的方文乐:“方文乐,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躺在地上的囚犯一动不动,谁也不理谁。
他心里清楚,眼下的情况自己必死无疑,属不属实都得死,在东胜城见到内卫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自己的命留到了现在,就是为了此刻。
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乾帝为什么反咬一口,突然不认账了。
但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即便圣旨不是假的,他也会因为忤逆圣意而获罪。
大理寺卿重复:“方文乐,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大堂寂静片刻之后。
魏公重新闭目养神,其余三人对视一眼。
“原第九千户所千户方文乐,假传圣旨,残害孤老,按大乾律法当斩,夷三族。”
“第九千户所百户曹云恩,知情不报,私屯火药,理应同罪论处,念其死前供认不讳,检举方文乐有功,不涉族亲。”
老人说着说着声音小了很多,魏公是曹云恩的舅舅,这话该怎么说?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说的话,这么多人看着呢,自己这个大理寺卿还当不当了。
说的话,这不是在魏公脸上画壁虎吗?
待到方文乐被人拖走之后,他继续道。
“念及第九所百余校尉并不知情,情有可原,且无甚过错,罚俸三月。”
“季尘,陈欣悦,苗珂,知情不报……”
一声细微的颤动打断了他。
是魏公把手抬了起来,放在桌子上,老人此刻挥了挥手。
一众打更人和衙役,主簿录事,退出了大堂。
只留下座上四人,以及堂内四人。
“起来说话。”魏鸿祯声音十分苍老,语气微弱。
待到四人起身之后,他身体前倾问道:“打更人追杀过你们?”
“对。”
“内卫也找过你们吧?”
李观棋几人一惊,这什么意思,案子不都结了吗?
魏鸿祯轻笑:“莫慌,曹云恩打着我的名头,纠集陛下侍卫,伙同方文乐意图灭口,此事我已知晓。”
大理寺卿面色微变,这这么还扯到内卫身上了?
这四个人能从内卫手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