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穁
倪文焕忍不住了,看着曹于汴道:“要不……现在怎么办?”
他其实是想说:要不,将人放到刑部,我有的是不留痕迹的办法用刑。
许显纯也看向曹于汴。
曹于汴心里默默想了一会儿,沉声道:“再查案卷,审其他人!我就不信,那本黑账,周覃真的能捂那么严实,肯定还有别人知道!”
倪文焕心里着急,许显纯却很平静,道:“好。”
倪文焕一肚子火被闷在肚子里,道:“我去查郭允厚的党羽,户部那边,肯定也有线索!”
郭允厚已经被崇祯处决了,只能从党羽入手。
三人简单说了一句,便各自离开。
曹于汴出了大理寺,想着周覃的话,心里开始担心。
‘或许,风波会比我预想的会更大。’他暗自道。
都察院离大理寺没几步,还没到门口,就有都事快步迎出来,急声道:“总宪,后院快压不住了,那些人想要冲出来。”
曹于汴以‘巡盐御史贪渎’为由,将都察院一百多人羁押在后院,封禁了整个都察院,已经好几天时间了。
这些人绝大部分是言官,位卑权重,一个个心气极高,别说朝臣了,就是皇帝都能当面直喷。过了起初的惶恐不安,现在他们已经恢复过来,哪里还肯被关。
曹于汴面无表情,直接迈步进入大门,来到后院。
“凭什么关我们?我们又没涉案!”
“谁有问题抓谁,关我们算什么!”
“总宪这是滥用职权,我要弹劾他!”
“总宪在哪里,必须要说清楚!”
“即便有可疑,也应当明示,这般羁押,开国朝之未有!”
“着实荒唐!”
曹于汴来到近前,听到门里的大喊大叫,拍桌子,踹门的声音,神情冷冽,道:“开门。”
守卫的经历司小吏连忙开门,而后退到一旁。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众人涌过来,看着曹于汴就要喷口水。
“苏荣蔚。”
“裘广涛。”
“侯德珉。”
“荣国鑫。”
曹于汴一连点了四个人名字,道:“长芦转运司涉案,周覃,裘惊骅等人已经被下大理寺狱,你们要狡辩什么吗?”
那四人神色惊变,张了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本来气势汹汹一众御史言官,登时死死闭着嘴,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
曹于汴环顾众人,见没人出头了,冷哼一声,转身道:“将那四人带走。明日解封,都给我老实待着!”
这次,没人敢说话了,哪怕经历司进去抓人,也没人求情,都避之不及。
曹于汴压住了都察院的躁动,并没有回班房,而是离开了都察院,直奔吏部。
王永光非常的忙碌,他既要配合户部遴选各种官员,又要忙着吏部自身的事务,还有应对来自朝廷内外的压力,种种麻烦事,令他没有半刻闲暇。
曹于汴到了吏部,等了一炷香时间,王永光才抽身出来。
两人在后院,王永光擦了擦汗,又喝了口茶,等曹于汴将事情说完,这才缓口气,不假思索的道:“这周覃有恃无恐是正常的,手握那么多人的把柄,害怕的不是他,而是在外面的人。”
曹于汴面色凝重,道:“我有些顾忌,那本黑账真要找出来,我都未必敢打开。”
一旦打开了那本黑账,就意味着,上面的人,都得查,都得抓!
这本黑账牵连的人,或许并不多,但由此而出,不断追查下去,还有其他五大转运司,一个个的萝卜拔出泥……想想都觉得恐怖。
王永光面色如常,道:“我之前,对陛下容忍魏忠贤与阉党还有些不了解,现在看来,陛下比我们看的清楚。阉党也好,这长芦的黑账也罢,真要查下去,不是十个八个,甚至不是一两百个那么简单,三品以上的,九成都得下狱,朝政会陷入瘫痪。我大明官场,承受不起这样的震动。”
王永光宦海沉浮二十多年,对大明官场太清楚了。
党争的本质,是权利的争夺。
‘权利’二字,自古不分家。没有任何一个朋党是干净的,从嘉靖以来,朋党一个一个壮大,东林党与阉党更为恐怖,笼罩整个大明。
现在,查一个朋党,等于查大半个朝廷!
谁敢查?谁敢承受后果?
曹于汴面露怨愤,道:“陛下这般隐忍,想必内心比我们还要愤怒。”
王永光默默点头,这就是现实。大明朝廷早就烂成了一锅粥,动谁都是窝案。
“现在,你们考虑怎么办?”王永光看着曹于汴道。
曹于汴深吸一口气,冷静了点,道:“倪文焕,许显纯明显退缩了,背后还有一个黄立极,我担心他们动手脚……我想将周覃等人,押到都察院。”
“不可!”
王永光猛的沉声道:“你忘了霍维华了吗?”
曹于汴悚然惊醒,拧着眉,旋即若有所悟的道:“你说,黄立极将周覃等人放在大理寺,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王永光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关注这些,关键还是那本黑账,一定要找到,还要抢在他们前面,记住不要打开!另外,其他线索你不要想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该灭的都灭的差不多了,关键还是要周覃开口,越早越好,我担心,明天要出事!”
曹于汴眉头拧的更紧。
这也是他担心的。
时间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都知道,接下来,就是要面对朝野狂风暴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