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明
西三岔盐场的事,很快就结束了。
诸位高官被救了出来,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在西厂的严刑拷打之下,该招供的,几乎在一夜之间招供了七七八八。
山西的三位主官,在西厂校尉的‘护送’下,连夜进京。
代管河东转运司的都察院巡盐御史,倒是没有被波及,得以离开西三岔,继续他的整顿河东转运司的任务。
剩下的,就是魏忠贤与温体仁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盐场,走向太原府方向。
温体仁不动声色的慢了魏忠贤半步,不时瞥过魏忠贤的侧脸,心里有无数想法在浮动。
魏忠贤此来,肯定不是解救他们这么简单,多半还有什么其他事情。
而且是大事!
温体仁不想问,他现在的想的是——怎么从这里抽身而出。
崔应元等人也不时看向温体仁,这位可是东林党大佬韩癀的门生,朝廷里东林党的新贵。
这位的出仕,在很多人看来,预示着东林党即将复起朝廷。
阉党与东林党那是死敌,如果东林党复来,可以清晰的预见,阉党没有一个人会有好下场!
崔应元,孙云鹤,杨寰等人,心里对温体仁自然没好感,私底下一直在查他的把柄。
温体仁察觉到了这些人的目光,心里忽然一动,道:“魏太监,徐中丞,什么时候到?”
中丞,是御史台御史中丞的简称,来自宋朝以及以前,明朝没有御史台,自然也没有御史中丞。
但按照传统,都察院还是被习惯性认为是御史台,左都御史常被成为‘台长’,是以,挂有都察院头衔,被派出京‘巡视’的大员,雅称为‘中丞’。
魏忠贤走在前面,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利用这件事,凸显他的能力,以获得崇祯的圣眷。
对于温体仁,他根本不在意,随口的道:“他与我前后脚,最迟明天一早就会到太原府。”
温体仁神色不动,心里倍感压力。
徐大化是阉党,他在山西,还得多与徐大化合作,否则将寸步难行。
“准备马车,到了太原府后,休整半天,前往宣府。”忽然间,魏忠贤看着前面说到。
崔应元,杨寰等人一怔,去宣府?
他们不是来查不法盐商的吗?
温体仁却猛的一激灵,想到了更多,继而眉头慢慢拧到了一起。
魏忠贤并没有解释,走了几步,就上了马车。
崔应元等人对视一眼,当着温体仁的面,没有多问,纷纷上马。
温体仁心头开始沉重,带着很不好的预感,上了马车,跟在魏忠贤边上。
五千的缇骑,一半骑马,一半步行,径直奔着太原府方向。
魏忠贤料的有些不准,徐大化这会儿,已经到了太原府。
被闲置了一年,又因为崇祯继位,阉党岌岌可危,徐大化一直在惶恐不安,担心被牵累,却没想到,突然之间,被起复为山西巡抚。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过两天,他就给举荐他的魏忠贤写了十几封信,一个是表达感谢与忠心,一个自然是求教。
等到魏忠贤的回信后,他哪敢不尽力,飞快到了太原府,一面将他的亲信四处安插,一面又用各种手段收集妨碍他权力的人的把柄。
他非常的忙,忙的超过了崇祯。
本就因为西三岔盐场一事而神经紧绷的太原府,得知三位主官被诏入京城,徐大化巡抚到任,顿时一片惊慌,简直乱了套。
等魏忠贤倒了太原府,进了徐大化府衙,不过一炷香,西厂的缇骑在太原府四处奔突。
山西的高官,包括太原府知府在内,一个时辰就抓了三十多人。
继而是各处的大小商人,缇骑根本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短短时间,因为抗拒西厂抓捕,已经死了十多人。
傍晚,山西省,太原府,按察司监牢。
魏忠贤坐椅子上,温体仁站在他边上。
他们身前,是十几个老幼不一的商人,被捆绑在刑架。
西厂校尉在用刑,没有半点留手。
“说!是什么人组织的抬高盐价,谋取暴利!”
“说!西三岔,你知道多少!”
“说!你们与张家口的走私,有什么关系!”
三十多个校尉在用刑,一句句逼问,彼此交错,又仿佛毫不干涉。
刑架上的人惨叫连连,很快就有人招供,仍旧很多人在坚持。
温体仁看着一个个被打的没有人样,脚底下都渗到了血水,神情冷硬,强撑着。
一道道供状,很快就出现在魏忠贤手里。
魏忠贤并不看,递给身后的杨寰。
杨寰知道魏忠贤识字不多,便躬着身,一字一字的给他念。
起初,魏忠贤并没有在意,直到听到一个名字,忽然道:“范永斗?是张家口那个?”
杨寰一怔,连忙道:“干爹,我去问。”
杨寰看了看供状,来到第第七个刑架,冷冷的盯着在哭声惨叫,胸口有一个血黑烙印的中年人,道:“我问你,你招供的这个,说是与蒙古人,建虏常年走私的范永斗,是张家口的吗?”
那人垂着头,嘴里都是血水,勉强抬起头,哭声道:“他在张家口,但他是介休人。”
杨寰皱了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情,交代清楚?!”
这个人的头又垂了下去,道:“我只知道,他与建虏走私铁器,粮食,建虏要什么,他就卖什么,从来不失信……”
杨寰哼了一声,道:“说清楚了!”
他声音一落,身后校尉的铁鞭在盐水桶里晃了晃,猛的一鞭子抽了过去。
“啊啊……”
这人猛的抬头,惨叫,急急大声道:“有证据,有证据,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亲自出关,运送物资,亲手交给建虏人,外面都说他是‘贾于边城,以信义著’,从来不失约,他买了我三千斤盐,五天后交货,我有他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