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第一抹阳光照在大地上,也照在云端上。
对有些地方来说,今天的太阳光和昨天、前天的阳光没什么不同,和过去多少个早晨没什么不同。
但对有的地方来说,却是经过漫长黑夜之后,再一次与阳光重逢。
万道霞光照在云海上,照的纤毫毕现。
万丈高空中,这片云海庞大到不可思议。
云海最中央是一片异常宽阔平坦的白地,和天上漂浮的千万朵白云相似,唯独更平坦得过了分,几乎没有高低起伏。似乎有人拿了刮板,从大朵的云团刮下了一层浮云,剩下的云好像一层云板。
这种不自然的“秃头”一直蔓延数里之外,才看到云海凹下了一大块,似乎是一座深坑。那深坑面积极大,往下凹陷极深,仔细看时,坑底还积了一层水。就像一个大湖在大旱中蒸干了一大半水分,只剩下一点儿水底,险些就能看见湖床的淤泥。
自中心再往外延伸数里,云上断断续续的出现了一些断壁残垣。离着中心最近的地方,只有些勉强称得上“废墟”的遗迹,高不过几尺,早看不出原来是城是屋。越往外,剩下的建筑越完整,但绝大部分还是残破的,能看出它们都遭过一场劫难。
一直到了最外面云海的尽头,东西两侧各矗立着一座完好无损的城池。
这两座城池风格不同,一如山色,一临水波,正面似乎都有些焦痕,好像刚被烧过,但最终高大宽阔的城墙都屹立不倒,城池背面更留下不少被荫蔽的花草树木,虽在早春,花开如四月芳菲,树绿似炎炎盛夏,生机盎然,为白花花的云端填了其他颜色。
如此观之,这是一片遭受过劫难的云上秘境,是失落的梦幻仙城,被清晨的阳光普照,云层笼罩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晕,让云朵看来如玉砌瓷堆的艺术品,那浅浅的湖水正上斜架着一道绚烂的彩虹。
哗啦啦……
坑底的水面泛起一丝涟漪,浮起了一只罐子。
那罐子灰扑扑的,和家中常用盛水的罐子没什么区别,却偏偏如鱼儿探头一般从水底一浮上来,又如小船一般稳稳当当漂在水面上,再不沉浮了。
这时,罐子口冒出一个狐狸脑袋。雪白的皮毛被阳光一照也是金灿灿的,而翠绿色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竟然口吐人言:“出太阳了?”
问了自己一句,白狐突然反应过来,喜不自胜,大声叫道:“出太阳了!阿沁,阿沁,你快来看,太阳出来了!”
狐狸头旁边伸出一个少女的脑袋,把罐口占的满满当当,睁大了眼睛,叫道:“哇哇,是太阳,是太阳呀!”
她身子一蹿,从罐子里面蹿出来,平平落在水面上,却仿佛踏在地面上一般稳当,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带起。
太阳照在她身上,让她变得鲜艳起来,唯独轮廓有些模湖。
“诶?这不对啊?姑姑,我们又传送出去了?这地方不是白玉京啊。”
白狐爬出罐子,阿沁指着周遭连声道:“你看这坡岸,这么高,哪里是明珠湾?这是个坑啊。还有这岸边都是光秃秃的,水面一点儿树的倒影也没有,咱们明珠湾岸上全是柳树呢。是不是汤大哥把咱们转移出去了?”
狐狸看着四周,喟然道:“这里……应该是白玉京。除了水周围全是云丝啊。”见阿沁难以置信,她无奈道:“可能是明珠湾起了变化。走,上岸去看看。”
停了停,她转头对阿沁道:“你别去,在这里守着,情况不对就带着大家再返回罐子里沉下去避难。”
她着重咬了“大家”这两个字,阿沁本来要跟着一起去,听到“大家”不得不沉下心,点头道:“好,我在这里守着。姑姑可要小心。”
不用她说,现在凌抱瑜正是疑心膨胀版,事事都会小心十倍的。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沿着高高的岸坡往上爬,爬到岸上探头看了一眼。
入眼,一片雪白,一马平川。好似被白雪覆盖的万亩平原。
这……
饶是凌抱瑜确认了这些都是云丝,也不由懵在当场。
这是白玉京?
我那么老大一个白玉京呢?!
怎么成了真·一片白地了?
呆了好久,她蹭的蹦上岸,在白地上奔跑起来。
因为完全没了标志物,她只能依靠记忆寻找方向,好在此时有太阳,能够依靠太阳的位置来寻找方向。她毕竟是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太阳底下的人,来到阴影之下不过一夜,并未感觉到太阳多么可贵,只当是睡了一个漫长的觉,再看到天光明朗不过吃惊了一下就习以为常了。
但是她一路奔跑起来,却是心情大坏。所见之处不是说满目疮痍,而是满目空白。本来跑几步就能看到的亭台楼阁如今一概消失,更别说各种精巧的奇花异草和景致点缀了。此时若有外人来了,无论如何猜不到这里是传说中的白玉京。
好消息,罔两没了。
坏消息,白玉京也没了。
凌抱瑜心中难过至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倘若之前有人说要毁掉白玉京,她必然和那人拼命,倘若昨晚有人问她要不要让罔两和白玉京同归于尽,她也断不会愿意。然而现在已经成了事实,她又能如何?
哭天抢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