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头颅低垂,手中一把朴刀拄在地上,勉强支撑着他的身子没有倒下。
今晚这场突营,所有的山城汉子都知道最终的结果,但却没有一个人退却!
伍长老徐和一群老卒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他的前面,都先他一步魂归抱泽湖后山。
方岩惨笑着。
他见到了那几名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武者,有陈家的少将军,有那被他吐浓痰的少年,四人拼命在后面想要拦住冲杀上来的蛮兵。
赤着胳膊的少年一记红色刀劲斩杀了二十蛮兵,他告诉老徐,还是自己说对了,被老徐笑骂了一声。
黑脸方岩颤巍巍的把手伸入怀中,摸出一支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卷烟,染红缓缓塞入口中。
“绿荷,来火......”
自知必死的方岩喃喃着说道。
一群狼蛮士兵,面面相觑,都没有听清这浑身浴血北奉士兵嘴中喃喃的什么。
竟无一人上前。
一名蛮兵悄然来到熊斗魁身旁的营官面前,看了旁边身材高大的熊蛮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有人看到,那名冒充中央王庭属官的大奉少
年,曾经与这人有过接触!”
熊斗魁眼神明灭。
此时收回了本相虚影光头汉子,眼神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深渊中爬出的硬气汉子。
“给他火!”
光头汉子向着身旁的营官吩咐道。
那名营官一怔,“啊?”
“给他火!”
熊斗魁再次沉声重复了一遍。
那名营官迟疑了一下,从身旁接过一柄火把,缓缓的向着方岩走了过去。
黑脸少年方岩努力的抬了抬自己额头,眼前那团火光温暖着他那夜风中逐渐冰冷的身体。
火焰慢慢的凑近他嘴中的卷烟。
方岩卖力的抽动了一下。
滋滋的烟叶被点燃,一股灰色的烟从黑脸少年的嘴中冒出。
那是老徐藏了许久,留在冲营之前给了他,告诉他如果真的冲出敌方这大营,记得尝一尝咱们山阳军中的绿荷!
方岩抽动着带血卷烟,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哽咽。
老徐希望他能冲出这敌后大营,但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能活着出去!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替着他方岩挡下了要命的一记敌刃。
数百贪狼军守卫,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名大奉山阳军军士,生命中最后的画面。
“伍长......徐叔......”
方岩带着哭腔,轻声喊道。
徐得胜不仅是他山阳军中的伍长,也是他父亲曾经在军中的结拜兄弟。
方岩也知道,徐叔的亲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时常入境的南蛮扰杀,后来自己父亲战死,老徐一直留在了军中,成了一名老卒。
之后老徐靠着多年积累的薄弱人脉,把新入军的方岩带在了自己的小队中。
方岩甚至觉得,遇到老徐,真是一个幸运。
直到后来一同入军的好友在战场上身死,他虽然知道这怪不得老徐,但却倔强的不再喊他徐叔甚至伍长,而是直接喊为老徐。
方岩用力吸了一口沾满鲜血的卷烟,在绿荷入肺提神的刺激下,回光返照般直起了自己的身子。
黑脸少年猛的把只剩下烟屁股的绿荷一口吐在地上,用力拔起那柄夺自南蛮士兵的朴刀。
长刀前指。
方岩持刀扫视一圈贪狼军士兵,长声喝道:“大奉山阳军,猛字营方岩!在此求死!谁敢与我一战?!”
无人应答。
熊斗魁神色郑重,忽然一步踏前,沉声开口:“大蛮中央王庭,熊斗魁!愿与你一战!”
整个营地之中,所有贪狼军守卫,全都面色一滞。
朴刀横指的山城汉子,仰天长笑,向着光头大汉悍不畏死的冲来!
一柄青铜手斧带起一道流光,一闪而逝。
兵刃相交,朴刀应声而断。
这场求死与应战,在一瞬间完结。
但所有在场蛮兵,竟无一人欢呼,仿佛被一只大手同时掐住了咽喉。
“我大蛮北域军,当像此人!”
熊斗魁留下这句话,低头向着身后走去,留下一群默然呆滞的蛮兵。
今夜此战,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