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不了,我没事。”许暮轻快答道:“表舅,你那监军没参你一本吧?也亏得你信我。”
“没参,我还等着领功呢。你是谁啊?我敢不听你的?不怕被老祖宗算账吗。再说咱们多像啊?比你亲舅舅都像吧?对了,你父亲正在山西修城筑路,为开春的大战作准备,我已经将你回来的消息派人去通知他了。”
张锒调侃道。接近张家核心的人都知道,只要许暮开口,向来说一不二的老祖宗总是言听计从,萧家几次催婚,都给老祖宗压了下来。
“谢谢表舅,您知不知道我大舅那边的情形?”
“张铖受了点伤,好像还有点重,最新消息是北周在嘉峪关退兵了,所以我哪里都不用去了。你们就安心养伤吧,有什么事派人和我说一声,我的大帐设在城外三十里的西大营里,等萧寄怀回来,你们就可以一起上路回京了。对了,贺齐舟,牵挂你的人也不少,要不要我用军驿替你报个平安?”
“谢过张将军,我前天写过几封信,柳知府已经帮我寄出了。”张锒一提萧寄怀,贺齐舟立即觉得对方好像没那么亲切了。
……
离开榆关的第四天,一路往东南而行,车窗外总算不再是满眼的黄土丘壑,官道两边出现了大片平坦土地,极目望去,东方一条巨龙似的山脉横亘于天际,龙脊上尽是霭霭白雪。
“前面就是太行山了吧?”将头探出车窗的贺齐舟,享受着凛风拂面的感觉,寒风中少了那无处不在的尘土。
“嗯,估计要走上两天才能到山脚。”许暮亦在车中,低声答道。
“许暮,你看这道路边的田地,为何有的田垅分明,一看就是精耕细作,而有的杂草横生,荒败不堪?是不是因为家里有人从军,无人耕种啊?”
“这我哪知道啊。”许暮轻声答道。
“我知道呀!那些荒芜的田地……”车厢中还有一人,正是姜烁的贴身跟班江大民。
“你不是说让你坐进来你就不插话了吗?”贺齐舟厌恶地看了一眼江大民,原本两人在车厢里可以好好地卿卿我我,楞是被这小子给横插一杠进来。
在榆州柳府养伤八天后,传来萧寄怀收复镇北关的消息,贺齐舟便吵着要回京了,其实伤势仍旧沉重,刚刚不过恢复了两成。许暮明白其心意,也不愿面对萧寄怀,便一同向柳系舟和姜烁辞行。
柳系舟拗不过两人,同意放行。因榆州地处陕北,由此南下长安再至洛阳,看似路途较近,实则道路曲折,崎岖难行,便建议二人按萧寄怀来时的路径返京,也就是向东入山西,自井陉穿越太行入河北,然后就是一马平川地直抵京师,不仅利于两人养伤,时间也要快上不少。
姜烁知道两人皆是伤病缠身,竭力派出身边还算能打的江大民护送二人,同行的还有两名三脉的车夫。
贺齐舟明知道姜烁就是要支开多嘴的江大民,方便和柳小姐谈情说爱,但一想到自己和许暮雪实在是不能再轻易运功,又拗不过姜烁的一番“好意”,故“忍痛”答应了下来,没想到那家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缠着自己及许暮聊天。
贺齐舟东归的车队一共两车两骑,他和许暮各占一辆马车,江大民照理须骑马护卫,而雪龙马独自跟在最后,不过此时他和江大民都挤到了许暮的车里,跟在两车后面的是两匹空马。
江大民听贺齐舟这么一说,顿时委屈起来,道:“我不是好心陪你们解解闷么,你看我手上的伤都没好利索,我都说过不再和林川争了……”
许暮忙道:“别睬他,我还真想知道,粮食如此短缺,为何这么多的田地荒在那里。”
江大民又来了精神,忙道:“两位有所不知了吧。那些荒着的地和耕作的地都是韩亲王的。”
“他为何要一半耕作一半荒着?”许暮问道。
“其中自有奥妙。那些正在耕作的大多数是他家的封地,可以免除税赋,而荒田原先的主人因为天灾交不起税赋,不得不低价将田地典给韩王,自己出卖劳力去当韩王家的佃农。”
“我们江陵府也有类似的情况,只是田地不会荒着。”贺齐舟补充道。
“对啊,有田干嘛不种?”许暮仍是不解。
江大民得意地说道:“雨水有限,这样的年景当然是将劳力都用在他家的封地上啰,又无须交税,不要说是这里了,你们沿途一路上看去,哪个王侯家不都这样?因为各县每年要交的税基本固定,没法向那些佃农征了,只能加在仍旧有土地的百姓头上,这样就逼得那些有地的百姓也去当佃农,所以这荒地也就越来越多了,全都成了王侯家饲养牛羊的牧场了。”
“怪不得户部是没钱了,交税的地都叫王侯给囤起来了。江大民,我问你,你家是山西最大的地主,是不是也这样?”贺齐舟没好气地问了句。
“我家王爷要是像那些个肥猪一样,山西早就完了!”江大民硬气答道:“我家的王田原本都在肥沃的河南,硬是被皇上换到了这里,王爷不光不收附近百姓的田地,还代他们交税。一年的产出不是用在百姓头上,就是用在边军那里,下次有机会只要往北走走就知道了,那里虽然地力贫瘠,但却有着最大片的耕田!百姓也最敢于同那些打秋风的周骑拼命。”
“嗯,晋王的确是北境的定海神针,贺齐舟,他把姜烁放在最危险的镇北关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不要再质疑晋王的人品了。”许暮道。
“哦,可惜像他这样的王爷也太过稀罕了。”贺齐舟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