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平坦的山谷中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城,而小城西面则是一座比脚下山丘要高出许多的大山,半轮红日正卡在西山的山头,仿佛是一只无比巨大的血红独眼窥视着东方。
贺齐舟深吸了一口气,提了提精神,不知为何,这一路走来,感觉竟然有些头晕目炫,特别是快步下山之时,耳中还会嗡嗡作响,幸好内腑、经脉没有什么异常,否则真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
看山跑死马,下山走死人。仅仅是从山顶走到谷底小城东门,差不多又是七八里的距离。小城约一里见方,石块垒起的城墙差不多有三丈高,一条斜斜向上的石阶通向大门,而坐在城门石阶上的两名卫兵像是发现怪物一样,看着跷脚的贺齐舟一步步走近。
“站住!什么人?”直到贺齐舟走近到城门数丈,才有一名卫兵起身喝问。
“哦,我是被流放至此充当驿卒的,请问驿馆在城中何处?劳烦两位指个路吧。”贺齐舟实话实说。眼前这两个卫兵年纪也太大一点了吧,看上去都有五十多了,身上的军服全是补丁。
“哈哈哈哈!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自觉的配军,那你的押解官呢?”卫兵一阵大笑之后问到。
“路上碰到点事,他们来不了了,应该是回京了吧。”贺齐舟道。
“那交接的文书呢?没我们这里盖印,他们拿什么回去交差?”
“不在我这里,事情紧急,还在他们身边。”贺齐舟道。
“你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吗?”
贺齐舟想了想,道:“有,有。”说完拿出包袱中那件已经被撕得不像样的囚服在卫兵面前晃了晃。
“这个不算。不能证明你是犯人,我们也无法交接,像你这样,不能进城。”卫兵有点哑然失笑。
贺齐舟见城门中跑出两骑牧人装束之人,往山谷东南方跑去,便开口问道:“那我现在算是牧人,能不能进城过个夜啊?”
两名卫兵相视一笑,道:“这个可以,不过怎么证明你是牧人呢?”
贺齐舟怒道:“你们这里不过就是个小镇,难道还要检查往来行人的户牒?附近牧人进城都要查验户牒吗?”
“小子!我们这里是边镇!翻过西边大山就是土玉浑了!”卫兵气道。
恰在此时,马蹄声响,刚刚离去的两个牧人又打马返回,其中一人对卫兵道:“忘了点东西,马上就走。”也不等回复,直接打马进城了。
“他们进城不也没出示户牒?”
“我们说过要出示户牒了吗?他们已经提供过证明了!”那名卫兵边说边拍了拍袖子,里面传出铜钱声响。
贺齐舟会意,自己都走到这里了,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驿站现说。
“进城要交多少钱?”
“童叟无欺,每日五百文。”
“银子行不行?”
“行!”
贺齐舟取出猎户送的几粒碎银递了过去,那老兵掂了掂份量,道:“不够,这里最多三钱,而且银子的成色也不行。”
“我去!”贺齐舟暗骂一声,自己除了这点银子,再无分文,连吃的都快没了,还掉辛乐山的银子还真是失策了。
“大叔,您看我这么自觉去驿站报到,您就稍稍减一点,行个方便吧。”
“我们这里进出的外人,要么是商人,要么是犯人,都得交钱,这是规矩。不好意思,回去找你的官差吧!”老卫兵将碎银还到贺齐舟手里。心想,这个穷光蛋就算是进了城,也没钱活下去,还不如叫他滚蛋。
“牧人也是商人?”贺齐舟仍有不甘。
阶上坐着的另一名卫兵忍不住站了起来,喝道:“他们进城不来做买卖难道还来放牧不成?没钱趁早滚!西南二十里有个村庄,手脚勤快点或许还有人收留你,进了城可就没机会到处溜达了!”那人说完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这么甘心被流放的犯人还真他娘的少见!”
“什么狗屁规矩,今日我还非要进城不可。”贺齐舟说完就往通向城门的斜坡上走去,虽然有伤在身,还真不相信这么个巴掌大小的边陲小镇能挡得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