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刹爬得有些累,就像是在爬一个巨大的琉璃球,上行的一长段是向外倾斜的,贺齐舟只能悬着身体一掌吸、一掌放地上去,甚至随时准备动用嘴里的匕首。两丈、一丈,好了,最危险的地方过了,马上要登顶了。
贺齐舟正在嘴里默念之时,忽然感觉塔刹顶上有呼吸声,然后有脚步声一步步地靠近,不好,现在自己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就像那时掉入冰缝的占天成!
一只素手伸到了贺齐舟的面前,那只手再熟悉不过了,贺齐舟就算不认得自己的手,也不会忘记这只手,所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再顺着对方的轻轻一拉,跃上塔顶……
这里是整个王宫最高的地方,也是整座王城最高的地方。月亮很圆,但今夜的月色并不好,像是一直蒙着层厚纱。正北方,覆盖着薄薄一层积雪的天山山脉隐约可见,其他三个方向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脚下是已经熟睡的王宫和王城,点滴的灯火时起时灭,像是深夜起舞的萤火虫。
“这么巧。”贺齐舟讪笑道。
“嗯。”许暮已经解下了头上的方巾,发长盈尺,随风飘扬,一半漆黑油亮,一半枯缟焦黄。
“这上面能看到什么啊?你师父怎么在这里站这么久?”
“你自己去问他。”
“我才不去呢!”
“能不能把手先放开?”塔楼穹顶上,一双紧紧挨着的人影,面向深邃的大漠,并肩而坐。
“不能!对了,你是怎么上来的?”贺齐舟紧了紧和许暮雪交叉的五指,腆着脸问道。
“就你那点破轻功,还敢质疑我?”许暮骄傲地说道。
“你师父上来我当然信,但那道倒悬的弧度……”贺齐舟仍有些不信。
“你差点掉下去吧?”许暮问道。
“有两次换掌的时候没吸住,还真有点危险,这不都要动刀子了。”贺齐舟道。
“哈哈哈!笨蛋,穹顶背后有小石阶!我师父也没发现!”许暮开心地笑了起来。
侧过头去的贺齐舟看着那碎玉般的一口皓齿,忍不住问了一句:“能不能亲一下!”
“我现在是男妆,我说过不能就是不能!”许暮将头别了过去。
“就一下!”
“一下不行!”
许暮用另一手轻轻揭开脸上的面皮,再轻轻将一侧头发捋至耳后,露出那张足以令王宫群妃失色;让出水清莲蒙羞;叫出云明月黯淡;更是使贺齐舟神魂颠倒的绝美脸庞。
“两下!”许暮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上去羞涩中略带狂野。
“好!透不过气时算一下!”贺齐舟一把将小雪揽入怀中。
王城最高处的两道阴影忽然变成了一道,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月亮都不好意思待在天上,那道阴影才重归两道,转眼又消失无踪。
……
海西部夏日牧场的南隘口,一个三百余人的队伍正匆匆下山,马却足有六百多匹,还有几十峰骆驼同行。隘口上方送行的是两张欲哭无泪的老脸。康车丞相与若查苦劝对方留下的最后一丝希望随着马队的远去宣告破灭。
南隘口离着大军驻扎的北隘口有四十余里,如果从山外绕行则是七十余里。隘口山脚下的乱石堆里,几双警惕的眼睛正盯着山上的一举一动。
“好像是北周的羽林军,不好,赤焰和赫连长吉想跑,你快去通知我外公。”张沐风对着身边的刘骏之说道。他们两人是自告奋勇过来监视隘口情形的,到此处后才过了一夜,就发现有人要离开。
“还是你去汇报,我远远跟在他们后面!到时给你们留下记号。”刘骏之说道。
守在隘口下的一共是四人,另两人是熟知此地地形的土玉浑骑兵。张沐风提出要来当眼线,刘骏之紧接着说要陪张沐风过来。张致仁清楚,自家的小孩从小都是闯荡出来的,也乐得精明的刘骏之同行照应,便同意了他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