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护卫簇拥着,站在大纛下,王振亲手擂起战鼓。
无数士兵望向鼓声的位置,那如烈焰燃烧般的龙旗飘扬,也终于让全面溃散的大军,重新建立起了一些微弱抵抗。
可战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使得瓦剌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到处一片混乱。
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朱祁镇脑海中回想起出营前的一幕。
张辅与大理寺右寺萧维祯跪在身前,当时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皇上,您是我大明皇帝!也是九州万方的根基。无论如何您不能冒险!京军承平日久,早已不复太祖太宗时强大!
这仗天时地利皆无,为保我大明基业,也为我武将可以放手一搏,请让萧大人代您留守御辇,以策万全!”
“臣萧维祯,请皇上恩准!”萧维祯随即一个响头重重叩在地上。
萧维祯原本是以后害死于谦的人,朱祁镇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哪怕萧维祯要冒死替他吸引瓦剌。
可现在他犹豫了,这个准备赴死的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错的应该是后来的朱祁镇。对他来说可能真的是君王重于一切吧!这个时代的人,可敬也可悲。
朱祁镇身穿普通士兵的军装,如同亲兵一般围在吴瑾周围,惨烈的战斗让他心中惊骇:受伤士兵的哀嚎,满地的残肢断臂,甚至是脑浆、内脏、肠子都充斥在四周,鼻翼间是冲天的腥臭。
置身战场,仿佛唤醒了一个人最脆弱的一面,朱祁镇下意识地躲避打斗的场面,可殷红的血液还没凝固,随着地势流动。红色的小溪不断被连接,渐渐汇聚成血河。
“皇上,您一定要跟紧我!”吴瑾头也没回的说道。
朱祁镇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催马前冲,他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前方的吴瑾又安慰道:“皇上不用担心,有萧大人吸引胡人注意,前方已经没什么敌军,再有片刻我们就能冲出战场中心。”
往居庸关方向走的多是明军,瓦剌的大部队已经被中军吸引,外围只有少许的瓦剌骑兵环伺。
“恩。”朱祁镇望过去,龙辇那里已被重重包围。
“咻!”突然不知何处一声箭啸,紧接着一股巨力袭来,朱祁镇被扑到马下。先是一阵深深地恐惧生出,惧又生怒,怒气上涌,却被滴落在脸上的猩红浇灭。
一位身穿三千营军服的士兵,此时正趴在他的身上,胸前已经被鲜血浸透。口鼻无声的张大,涌出猩红,眼看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朱祁镇目光挪动,只见士兵后心已被一支长箭洞穿。而如果刚刚没有他的阻挡,此刻身上插着箭的就是自己,朱祁镇的视线很快就被盾牌阻拦。
手举盾牌的是自己的护卫,挡住了头顶飞射的箭雨。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樊忠在朱祁镇眼前大喊:“快,把这个兄弟抬起来。”
身上的汉子迅速被抬起,看到朱祁镇胸前的一片鲜红,樊忠等人顿时大惊失色。
“皇上您、您可不能有事啊!”樊忠一双大手在朱祁镇身上乱摸。
“快,军医呢?让军医过来!”沉稳的郭懋在一边叫道。
朱祁镇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几人的搀扶,一双手用力堵着士兵的伤口,却无法阻止鲜血的涌出。
大喊:“兄弟,坚持住,朕给你治伤,朕给你封官封爵!朕要你活着!别睡!千万别睡!”
可却只能看到士兵一句话都发不出来,嘴里只有鲜血涌出。
“皇上,您没事吧!”郭懋看清情况后长出了一口气问。
朱祁镇猛地抬头,双手用力的抓住郭懋:“给朕救活他!治好他!朕给你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只见郭懋手在士兵脖颈处一探,满脸苦涩跪坐在地上,朱祁镇抽出身上佩剑怒吼:“朕让你救他!朕让你救他!”
郭懋有些冷漠的说:“皇上,他已经死了,还请保重龙体!”
仿佛被针扎了心一样的朱祁镇,啊的一声怒吼,举剑就要砍。却樊忠一把抱住。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您再不清醒,死的就不止这个兄弟了!”樊忠哭喊出声,惊醒了魔怔的朱祁镇。
朱祁镇在纷杂的战场中呆立片刻后,颓然放下手中长剑,呆呆的望着那士兵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重生穿越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却要先欠这么多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