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踉跄两步,将将稳住身子,又赶紧去掐自家老太婆的人中。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愣在汪李氏身边,瞪大的眼睛中除了害怕,还有害怕。
依旧是狮子洋方向的出城水路,公子苟简与老仆宽伯乘着来时那艘小船离开。
苟简依旧站在船头,西北风自身后吹来,将几缕不羁的长发吹起,于眼前狂舞。
夜色渐浓,脸上没带什么表情的苟简,状态格外的松弛,身形散漫的放在那里。
宽伯回望身后城池,繁华似在眼前一般,惆怅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苟简问。
宽伯回过神来慢悠悠的说:“人老了就恋旧,住了几年突然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哈哈,宽伯,你这样可是少见啊。我可记得你原来是带兵戍边的将军,那大漠孤烟的一看就是多少年,也没见你提过,怎么还对这么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有了感情了?”苟简笑言。
宽伯摇了摇头说:“老奴前半辈子都交代在马上了,就像一把刀一样被人用着。也只有跟少爷待在一起之后,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呵呵……”
苟简沉默片刻,声音虽低却坚定无比的说:“我以后一定让你好好养老,就在那间大宅子里!再给你娶上几房媳妇,到时候你也努努力,多生几个娃娃帮我管家!”
宽伯语气却有些担心的劝道:“公子,老奴都这把年纪了,那还能生什么娃娃。您还是早些娶妻生子,趁着老奴还能动,也好帮你带带。”
苟简突然回头直视宽伯,一言不发的看了好久,才终于又扭过头去,平淡的问:“那人安排好了吧?”
宽伯见少爷不理自己的劝,只能暗叹一声。
嘴上答道:“现在应该已经上吊了,少爷可以放心。”
“别再出什么差错了,不然家里不好交代。”苟简又嘱咐一句。
而此时距离小船不远的江面上,一艘官船缓缓驶来,朱祁镇就如苟简一般站在船头,静静享受着有些微咸的海风。
“公子,外面开始冷了,还是早些进舱内休息吧?”金齐如进广州时那样劝道。
朱祁镇摇摇头,良久突然开口:“拿壶酒。”
“可是,您这身子刚好,恐怕不宜喝酒吧?你说是吧熊先生?”金齐救援似得看着熊宗立。
熊宗立看着朱祁镇说:“不如搬张桌子,我们跟您一块喝两口?”
“熊先生,您!”金齐急了。
“公子郁结已结,现在适当饮酒可以助气血,放心吧。”熊宗立解释道。
见朱祁镇没有拒绝,樊忠跟着二人一起回到船舱,身边留郭懋保护。
“公子宽心,蛀虫这次除净了,广东百姓以后的日子一定越过越好。”郭懋说。
朱祁镇依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穿过,仿佛可以直达大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