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像席恩娜这样未经世事,类似的事情或多说少听说过一些,但从未想到某一天,这样的腌臜事还真被自己碰到。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她妈是怎么个傻法?”
“脑子是浑的。”耿帅道,“跟正常人不一样,经常做些你想不到的事情出来,在村里住了这么久,还有些人不认识,亏得陆婷,噢,就是好哭鬼她姐,如果不是她,这一家过不下去。陆婷现在只要一出门就带着她妈,根本不敢放家里……”
“怎么,她还会伤害小陆霞吗?”席恩娜插话问。
“那倒不会,自己两个女儿她还是知道的,就是……”耿帅想了想,才道,“她有可能自己把自己弄死。”
“啊?”
“去年就有一次,陆霞生病了,好长时间都没好,说想吃肉,他们家哪里吃得起肉啊,她就……拿菜刀想去切自己身上的肉,幸好陆婷回得及时,发现得早,只是割伤了……”
“什么?!”
李丘泽和席恩娜表情震惊,面面相觑,好半晌,谁都没有言语。
楞了一会儿后,席恩娜突然泪奔了,埋头痛哭起来。熊孩子们纷纷围拢过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
“去去去。”耿帅挥手将他们赶开了。
“她是……怎么傻的?”席恩娜问。
“这我就不知……”
“被人害的。”不等耿帅话说完,李丘泽抬头望向已经黯淡下来的天空。
“害?”席恩娜眼泪婆娑地望向他。
“明显是被拐过来的,就不能让她脑子太清醒,如果跑了怎么办?所以……应该是被灌了药。”
席恩娜:“!!!”
这恐怖而残忍的行为,再次刷新了这个富贵人家的女孩的认知,让她见识到了世间最深沉的黑暗。
她痛苦悲鸣,一时完全说不出话。
“对啦。”李丘泽望向耿帅问,“她们的父亲呢?”
“死了。本来年纪就大,又有些病痛,陆霞还没生下来就死了,所以陆霞的名字还是我们村长取的。”
“那、他们一家现在该怎么生活?这件事情……你们村里就没往上面反映反映,找找她们母亲原本的家人?”
“找过。”耿帅回道,“前几年有当官的来过,听说找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根本找不到,陆霞她妈又……什么都不记得。”
席恩娜忽然起身,轻柔地将陆霞搂进怀里,抱着她哭泣不止,弄的本来被其他孩子打趣新衣裳的小陆霞有些不明所以,她只知道,这个怀抱很温暖,让她很舒服,姐姐身上很香,让她忍不住想多闻几下。
“啊啊啊~”
这时,侧方传来一个声音。
“这就是她妈。”
李丘泽心头刺痛了一下,耿帅刚才并没有说,对方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
这是一个不太能辨别出年纪的女人,单看布满皱纹的脸,或许有五十岁,不过体型和举止,看起来又像只有三十多。此时背上驮着一捆柴,全是那种比较耐烧的树干枯枝,很大一捆,李丘泽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背起来。
她却显得并不太费劲,快步从坡下走上来,看到小女儿被人抱在怀里,身上还穿着新衣裳,嘴里“啊啊啊”的,让人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过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有个女孩跟在她身后,年纪也不大,大约十岁的样子,身材干瘦,与她妹妹如出一辙的有双澄澈而明亮的大眼睛,瘦弱的肩头同样背着一捆柴,当然对比她母亲身上的那捆,就要小很多轻很多了,右手提着一把柴刀。光着,脚丫。
她母亲也是一样。
女孩穿着破旧而肥大的衣服,有些破洞似乎已不好补了,反倒是她母亲身上的衣服,虽然同样很破,但至少没洞,补丁摞补丁,缝纫的手艺实在算不上好。
小陆霞发现他们后,脸上的笑容顿时绽放开,在席恩娜怀里“挣扎”了一下,席恩娜将她放开,她便好似邀功一般,举起那袋面包,捣腾着小短腿奔向妈妈和姐姐,还很不争气地摔了一觉,顿时洒下猫尿。
耿帅快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她第一件事就看向怀里的“裙子”,发现已经脏污一片,眼泪越流越凶。
她的傻娘,赶紧背着巨大的、如同小山样的柴火,快步上前,先是摸摸她的脸,替她抚去眼泪,然后双手做了个洗搓衣服的动作。小陆霞这才止住哭泣,小脸重新绽放出笑容,再次举起手中的面包。
“啊啊啊~”傻娘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但奇异的是小陆霞似乎能听懂,嗯嗯地点头。
那个叫陆婷的女孩,乌黑的大眼睛很快落在李丘泽和席恩娜身上,背着柴火走过来,显得有些费力地鞠了一躬,李丘泽生怕她重心不稳跌倒,赶紧上前托了一把。
“谢谢。”
女孩扬起笑脸,甜甜道。
李丘泽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同样笑道:“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