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师爷上前,“此事定不可上报,不如--”
师爷在知州耳边低语,半晌,乌知州紧皱的眉头微松,沉吟着点点头。
“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是”
师爷领命转身要离去。
“还愣着做什么!要我请你吃饭喝酒不成?”
见下属还在下面跪着,乌知州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拿起桌上一物砸了过去,“滚滚滚,去听师爷安排,再出篓子看我不砍了你!”
下属连滚带爬起身,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钱师爷留步”
出了门,下属三两步追上先一步出门的师爷,讨好地躬身上前,“小的随时听候师爷吩咐。”
钱师爷目光斜倪过去,面上没有太多情绪供人揣摩。
“好啊”他说。
话虽这么说,但钱师爷并没有真的吩咐,脚步沉稳离去。
“呸”
待瞧不见钱师爷人影,那下属站直了身子,双手拢在身前大袖子里,“一个师爷,倒是比我这个通判更像个正经官人。”
“怎么样?”
出事后矿上一片慌乱,白拂不好添乱,只在一旁帮忙安置脱险旷工,好不容易等到长鸣和管事空闲的机会,上前问道。
因为参与营救,管事和长鸣此刻身上脸上都是脏污,听到问,皆是面色沉沉摇摇头。
“大部分采矿点无碍,旷工已经紧急退出,三处坍塌的采矿点需要清理,但...现在没人敢进去,里面的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事发当时,白拂所在地离爆炸点更远一些,纵使如此山体也发生了小范围坍塌,这个矿口离爆炸点更近,震感更为强烈。
他们赶回来时,矿口已经坍塌大半,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分支采矿点情况不容乐观。
好在一番抢救下来,抢救下来不少人。
剩下的,是情况比较复杂的采矿点,因为不知道里面情况,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何不敢进去?”白拂问道。
“怕坍塌时有毒气泄漏...”
管事神色木然说道,知道白拂不懂,又补充一句,“附近采矿点被营救回来的人有人窒息昏迷,说明那一片有毒气泄露。”
这时郭六郎和贺二带人赶了过来,长鸣和管事忙上前汇报,白拂自觉退到一边。
矿上的事她不太懂,不能给人添乱。
一直等到天黑,营救工作毫无进展,郭六郎几人一筹莫展。
有旷工突然扑上前。
“六公子,求你了,让我下去吧,我儿子还在里面,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一个上了年纪的旷工抓住管事拦住他的手,老泪纵横地乞求。
郭六郎走过去将人扶起。
“李伯,不是我不让你去救人,而是这样太危险,你家里还有人需要照顾,切莫要冲动。”
李伯是矿上老人。
在这矿上待了二十多年,年纪大了腿脚不麻利才退了下来,一个独子在矿上做矿头,今日发生矿难就有他负责的采矿点。
老人发黑的脸上满是哀求。
“可是公子,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我怎么能就这样看他被活埋!”
“老李!”
管事将人拉开,语气愤愤,“难道我们就忍心看人被活埋吗?可万一里面毒气泄漏,就会死更多人!你让公子如何选择?!”
老李留着泪不再说话。
他岂能不懂,他只是不甘心啊。
他一辈子都在矿上,生死危险不是没经历过,所以他更能明白被困之人心中卑微的期望,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们都想活下去啊。
一想到此刻儿子在卑微的乞求神灵保佑,他就一阵挖心地痛,让他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老李一把推开拦他的人,“我去救,我老了,我不怕死,我用一条命换他们的命!”
说着就要往矿口冲去。
更多人上前阻拦劝说,一时拉扯声嘶吼声哭喊声混作一团。
白拂看不下去了,撇过头,心情沉重地朝一旁走去。
那里有一张地形图,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到不远处抓了一只鸟,趁人都聚在一旁商议拉扯,只身悄悄朝入口走去。
半个时辰后。
白拂浑身脏污地从入口走出来。
还不待她适应外面光线,胳膊就被一股大力抓住,伴随着愤怒的喊声,“你这样擅自行动,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不用看都知道是郭六郎。
白拂甩开他,也顾不上跟他解释,大声喊道:
“拿地图来,有两处采矿点还有人活着,已经确认过无毒”
“你...”
谴责的声音戛然而止,郭六郎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拂。
长鸣送来地图,有人围拢过来。
白拂一把将鸟塞给郭六郎,“让人多抓几只”,然后指着地图上两处对众人解释,“这两处的人还活着,入口还算扎实,可以派人去营救。”
“那另外一处呢?”
贺二也没时间想白拂是怎么知道的,下意识问道。
白拂摇摇头。
没了,都没了。
手环告诉她,丝毫生命征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