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抬头打量齐医官,“齐医官这么年轻就当了医官,又有你师父的名气罩着,以后是不是也要进太医令当御医?那岂不是也很惨?”
齐医官忍不住笑了。
“不是这么论的,能当御医是所有大夫梦寐以求的事。”又补充一句,“若能进太医局,也是祖上有光。”
“你们两个又在嘀咕什么呢?”
范大夫喝完汤走出来,便看徒弟和白拂凑在一起,随口问道。
齐医官忙去搀扶范大夫,“师父今日可吃好了?”
本质是一句客套话,谁想范大夫还真的认真答了:
“今日的一般,估计厨子换人了。”
范大夫擅长药理,对味道和气味极其敏感,他这般评价自然错不了,但齐医官哪里会关注小厨房是不是换人了,只好道:
“稍后我去问问?”
“那倒不必。”范大夫摆摆手,“能记得给我送吃的已经难得,暂时就不要给他们添乱了。”
齐医官忙应是,扶着范老大夫坐下。
“小白啊”
范老大夫见齐医官手里空着,有些不满意,问白拂:
“今日又吃独食啊。”
大丫今日做了白拂喜欢的桂花酒酿圆子,加了很多汤,齐医官不爱吃甜食,范大夫不能碰酒,白拂没拿过来。
白拂:“范大夫今日也吃了独食啊。”
范大夫一噎,哼了一声:“明明是你不吃我的!”
白拂莞尔。
“我家里人不喜欢我随便吃别人的东西,您老理解理解。”
语气颇为无奈。
范老大夫却从中听出一丝嘚瑟。
“哼,有家人了不起啊,老头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白拂没问过范老大夫的家庭情况,闻言只当他是醉心医术耽误了人生大事,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便露出一个钦佩的笑容。
“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范老大夫想了想,“黄府的吃食我也吃腻,要不明日让你家里人也给我送一份?我有钱。”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一百两银票,“够不够?”
白拂:“我家里虽然都是普通食材,但做菜手艺都是有秘方的,你这一百两...”
白拂本想说吃几天勉勉强强够吧,谁知范老大夫一听有秘方又掏出一百两银票,“一天两百两,够不够?”
白拂眨眨眼,沉默一刻收下银票。
真是的。
连黄府的大夫都这么牛掰轰轰的。
搞得她拒绝就显得她小家子气一般。
哎。
从范老大夫院子回来,白拂回了屋子整理今日收集到的消息。
在黄府几天闲晃的结果如下:
空气传染,排除。
水源传染,排除。
排泄物传染,排除。
鼠虫类传染,排除。
日常生活感染,排除。
这几日一项项排除下来,就只剩食物传染这条途径了。
如今除了小厨房做的汤水,吃食都是从外面送来,若再无病患,那说明病源曾在其它厨房。
若再有确诊,那便是小厨房的问题。
闲来无事,她又拿出元子泰拿来的新人名单,从中找出跟厨房干活儿的名单。
一共十人。
厨子四人,厨娘六人,大部分是各地掌柜天南海北寻了送来的。
左右没有其它的头绪,白拂决定一一查看一番。
黄府厨子厨娘如今大都闲赋在府里,白拂去了他们的住处,是一个类似员工宿舍的单独院子。
在这里,她碰到一个熟人--
大丫他们家的远房亲戚,方婶。
过年时乐婶子带她去白拂那里串过门,她问过白拂能不能教她几个炒菜,说黄府近些年竞争激烈,她的祖传菜没以前吃香了。
白拂没有教她炒菜,却卖给她自己调配的万能香料粉,类似现代的十三香,让她加在自己祖传菜里试试。
后来方婶特地去小溪村一趟给她道谢,还买走了不少香料粉。
方婶在黄府当厨娘有些年头了,一直在大厨房做汤,偶尔到小厨房帮忙,不过现在小厨房的活儿紧俏的很,根本轮不到她,所以她只能在院子里和其他人一样无所事事。
她一开始没认出白拂,只觉得这人的发型和白公子有些像,直到听到白拂开口问话,她便听出来了。
不知道白拂是不是在小溪村待久了,如今说的话都带一些小溪村的特征。
她趁人不注意跟过去,白拂其实在方婶跟过来时便察觉到了,她不动声色到了一个角落才和方婶子说话。
“真的是白公子啊”方婶子惊讶出声,说完猛然觉得声音太大,又捂住了嘴,“公子你怎么进来黄了?”
因为方婶子知道酒精的事,白拂便说她是进来查看酒精使用情况的。
“公子放心,官府的人没明说,我也没跟人说酒精是德天阁的。”方婶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一点公子整日躲着黄府求亲队伍的内情,想着白公子既然不明说,可能是不想节外生枝。
听到这话白拂没有觉得太意外,方婶子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她弯了弯唇角道:
“我来黄府的事,也请方婶保密。”
方婶笑着点头也不再多说。
方婶来得正好,白拂干脆问她一些关于厨房,关于新人的情况。
“那些新人现在日子不好过。”方婶道,“之前都好好的,他们一来就出了这种事,厨艺再好也不得再用了,其他人也被人防着,估计等过了这段日子就要被赶出府。”
白拂这才知道,不仅仅是厨房,其他各个职位的新人如今日子都不好过。
方婶又道:“大家都不愿意跟新人住一起,他们被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
难怪刚才她问了几个人都不在这里。
白拂不解。
“我方才还看到大公子小厨房里的新人。”她说道。
“他不一样。”方婶子笑道,“他是被公子意外选中的,又是本地人,嘴巴也甜,所以没有受到排挤,其他人不一样,都是被从外地送来的。”
白拂思忖着问道:
“厨房里干活的,真的没有一个人有过症状吗?”
方婶子摇头。
“出了事后都查过了,没有。”
“那有没有跟厨房走得近的人,有类似症状的?”白拂又问。
“那就不知道了,黄府太大了。”方婶子道。
白拂想到一个关于伤寒的现代著名案件。
讲的是一个厨师携带伤寒杆菌但本身却没有症状,然后这个厨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前前后后传染了数百人。
若黄家厨房存在这么号人物,其实也不难查,知道谁吃了她做的东西得了病就能大致知道。
但是偏偏没有明确的线索。
因为天冷宅在家无事可干,黄府在自己宅子内天天大宴小宴不断,每个患者都吃得很杂,新人旧人大厨房小厨房全齐活儿了。
白拂的调查又陷入困境。
“所以我怀疑有人蓄意投毒不是没有道理。”元子泰一脸看吧本王猜对了的表情。
白拂不理他,继续若有所思。
病菌携带者蓄意投毒...好像确实说得通。
那敌人的目标到底是谁呢?
若是要黄家灭门,怎么不干脆将黄大老爷一家还有元子泰也给毒了?
留着他们翻盘打脸吗?
什么叫不干脆一起毒了?
元子泰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他瞪眼道。
白拂叹口气。
“说实话,我本只是来查疫情的,眼瞅着真要变成查案了...这个我不擅长,还是你们自己查吧。”
元子泰呵呵两声。
“当初可是说了查明源头才付剩下银子的。”他说道。
白拂:“我不贪心,一万两已经很知足了。”
元子泰:“......”
最终他以追加一万两换了白拂继续查下去。
...
黄秋阳看到罗锦的信时,已是晚上。
还是信掉到地上他去捡时不小心看到的。
看完信他便跑到院子口闹着要出去,因为动静不小,黄大老爷很快赶来。
不一会儿,黄大老爷从黄秋阳院子出来,便气冲冲去了黄二老爷院子。
黄二老爷病发得最突然猛烈。
都没察觉到前期过渡,便直接呕吐发烧精神恍惚,直至昏迷,吓得一众大夫以为他要不行了。
好在有范大夫在,费尽天材地宝总算挽回了他一条命,躺了些时日今日才刚能下床。
听下人禀报黄大老爷来了还以为大哥惦记他不顾危险来探望他,是以看到大哥一脸气冲冲,还以为自己又精神恍惚看错了。
“大哥这是怎么了?”
他任由仆从搀扶着,声音虚弱地问道。
“还敢问我怎么了!”
说着黄大老爷将一封信甩到桌上,“你干的好事!黄家虽然有些底蕴,但也不能由你这么糟蹋!”
黄二老爷看一眼信,有些头晕地夫扶了扶额头:
“我头还晕着,大哥直接说是什么事吧,我这些年在外边自力更生拼死拼活,怎么就糟蹋黄家了?”
“你之前说灵儿有心上人,想招人家上门。”
黄大老爷提醒一句,见弟弟还在揉额头没有反应,只得接着道:
“人家都说了不愿意,你何必这般死缠烂打?死缠烂打就算了,居然还出损招,害得人家如今生意--”
“啊!”
黄大老爷的话还没被说完,便被黄二老爷一声惊呼打断,黄二老爷连头也顾不得揉了,问一旁仆从:
“今日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