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小思又跑来蹭床,顺便带来新做的衣服。
白拂穿着新衣服在铜镜前左看看又看看,还不时用手在头上抓个造型,不满意,散开,又抓一个,还是不满意...苦着脸看起来很是苦恼。
小思半天等不到白拂跑下床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有些莫名其妙,歪着小脑袋问:
“小白你在干什么?”
白拂毫无灵魂地回头看小思,“你会扎头发吗?”
小思摇头。
“以前是爹爹给我扎头发,现在是古妈妈...你想扎头发了?”
白拂抿唇不答,起身到门口喊来罗金氏。
“你帮我扎几个女子发型,我看看哪款适合。”
罗金氏是个手巧的,不一会儿便给她扎了四五种时下最流行的发式。
可白拂看着都不太满意,觉得太复杂看着别扭,一直让金氏精简再精简,最好是她每日早上起来自己随便扒拉几下就能搞定的那种。
罗金氏无奈,只好将她发顶的头发分成几捋编成辫子后,合到发尾扎出一个垂坠发髻的效果,“小姐,真的不能再简单了。”
白拂端详一番,觉得有些像现代那些汉服小姑娘们常用的发型,简单又好看,也搭配这身花哨的新衣服,于是满意点点头:
“不错不错,这个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小白这样真好看!”
小思一脸惊喜看着白拂,眼睛亮亮。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白拂女子装扮,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
从小到大别人都夸她漂亮,这样的话听多了小思其实没有太大感觉,但这一刻,她对好看一词有了新的认知。
她只觉得。
此刻的小白就像一束光,哪怕没一点女子的娇柔姿态,也能轻轻松松照进人的心田里!
小思不由得想。
要是爹爹看到这样的小白,还会那般云淡风轻说出要尊重小白想法的话吗?
白拂有些别扭地扯了扯衣服,又小心翼翼摸一摸发型,实在有些担心自己动作大一点头发会散掉,衣服会乱掉。
看吧。
果然当个女子就是这么不方便!
不过今日黄秋阳那番话让她很不爽!
什么叫好奇她装女子是什么样子?
她用得着装女子?
直接来个本色演出给你们瞧瞧!
这样折腾一番下来时间已经有些晚,想着小思明日还要早起上学,白拂赶紧熄灯上床。
小思平日是个贪睡的,听完一个睡前故事就迷迷糊糊,可今日白拂讲完了见她还挺精神地动来动去,便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黑暗中,小思轻轻拖长音调嗯了一声。
声音奶奶的,听得白拂心里就是一软。
太萌了有没有!
“说吧,我听着呢,不用吞吞吐吐。”白拂闭着眼睛说道。
小思撑起身子侧看白拂,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就是想这样看着她,“小白,你真的拒绝我爹爹亲事了吗?”
语气莫名幽怨。
小思其实有些难过。
爹爹从不骗她,她知道这事肯定是真的,但她心底就是不愿意承认。
只要不承认,也许就还有希望。
她真的好喜欢小白。
“嗯,真的”
白拂没多想,答完淡淡问道:
“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怎么突然又问?”
小思声音闷闷,“我看爹爹不太开心的样子,还叫我不要来打扰你...以后我还能来找你睡觉吗?”
想必斐公子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立场和态度吧。
白拂沉默一刻,侧过身子对着小思:
“小思还是个孩子,你爹爹是你的监护人,他的话你应该听。”
小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问道:
“你不是说拒绝爹爹也不会影响我们吗?”
小姑娘的诧异已经溢于言表,语气委屈得就好像被谁抛弃了一般,白拂一时无语,只得宽慰道:
“如果你愿意来我自然欢迎,只是我做的有些事情你爹爹可能不太喜欢,他不想你被我影响,这个叫立场不同,不能强求的。”
“我不管!”
小思也不管听没听懂,直接赌气反驳,“爹爹是爹爹,我是我,他不同是他的事,我跟你相同就好了。”
小孩子有时候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不管事实允许不允许,总之不容反驳和拒绝。
白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下来。
小思抱着白拂手臂撒娇:
“我就要跟小白一样,小白做什么都是对的!”
白拂哭笑不得,同时又感到有被小思的童言慰藉到。
不过小孩子可以撒泼,大人又不行,她叹口气,也不再多说,用几句宽慰的话将小思哄睡了。
第二日,白拂醒来时小思已经去了学院,白拂起床后没什么事,决定出去走走。
出门没走多远,便看到有妇人在河边忙碌,应该是在洗衣服,白拂走了过去,坐到河边的枯树下静静看着。
小溪村如今跟以前大不一样。
以前的小溪村多是些老弱,如今镇上不似从前,加上她的工坊招的都是本村劳力,很多在外谋生的人听说了便回来村里谋份差事。
男人们回来了,女人们自然更忙碌。
但白拂从他们脸上看不到抱怨,反而一个个喜气洋洋,一边洗衣服一边数落自家男人。
这就是夫唱妇随的日子吗?
白拂忍不住问自己这个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
前面两辈子,她都没来得及怎么考虑个人问题,末世那辈子是因为太年轻不用想,现代那辈子则是太忙不想想。
但自从知道要想在这个世界四平八稳的生活和赚钱,就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白拂便开始偶尔想那么一想。
嗯,如果必须要有个配偶,那一定要找个合心的。
不求能帮她,但至少懂她支持她,还要长得帅、嘴巴甜、不花心,看着听着伴着只有舒心没有烦心的那种。
可...这样的人真的有吗?
估计有也很难找吧。
不然后世为什么那么多剩男剩女,那么多不婚族离婚族?
她目光又落在满面含笑在冰水里洗衣服的妇人身上,他们脸上的满足溢于言表,让白拂突然觉得这个寒冬也没那么冷,不自觉也带上笑。
“这么凉,白公子怎么坐在石头上!”
一个妇人先洗完衣服,抱着盆和棒槌上岸后看到树下的白拂,热情喊了一嗓子。
村里的妇人都嗓门大,这一嗓子喊得白拂一下子精神了,还在洗衣服的几人听到声音也看了过来。
见真是他们村如今连村长大人都供着的财神爷,脸上笑意更浓了,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围过来。
一个妇人递来一个麻蒲团。
“公子是走累了想歇会儿吧?石头凉,公子快坐这个上面。”
白拂没有拒绝,笑着接过蒲团,随口寒暄道:
“这石头哪里有河水凉,大冷天儿的你们还洗衣服,真是辛苦。”
这话她说得真心实意。
因为除了宝宝贴身衣物,白拂几乎没有手洗过衣服。
辛苦吗?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在他们意识中,女人洗衣做饭是正常得不需要质疑的本职工作。
他们家男人从来没有跟他们说声辛苦,面前这俊俏的财神公子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真辛苦。
一个年轻妇人噗呲笑出声,大咧咧地说:
“公子这么会体贴人,以后谁要是嫁给你可真是有福气。”
白拂不觉得一句话算什么体贴,问道:
“你们家男人平时在家都干什么啊?”
这话题几个妇人爱说。
“我家男人之前在您田里干活,最近在煤作坊帮工咧。”
“我家男人之前也在田里干活,闲来去山上打猎卖给您铺子。”
“我男人给您建房子咧,如今跟着老李匠在外面接活儿。”
“我男人在外面谋生,小四儿说煤工坊人手不够,我已经捎信让他回来以后就留在村里,在外面跑一年到头见不到人,还辛苦。”
夫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白拂听明白了,都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
“那孩子都谁看?”她又问道。
“小的自然是当娘的看,再大一点就让哥哥姐姐们看,省心得很。”
“男人们回家不帮忙看孩子吗?”
“男人们哪会看孩子!”
“那女人很辛苦啊。”白拂喃喃。
“我们也不会做其它的,给家里人做点家务活算什么辛苦。”
一个圆脸妇人和气笑道。
这妇人白拂见过,是和乐婶子交好的村妇,姓于,偶尔会帮乐婶子去帮家里洒扫。
见状,其它几个妇人是啊是啊地附和,嘴拙的也拘谨地点头表示赞同。
白拂目光落在他们手上,粗糙的手冻得通红,应该都是经年劳作的手。
这年头也没个洗衣机手套什么的,真是难为这些女人们了。
白拂笑着和妇人们又扯了几句,看时间要晌午了,便让他们先走了,自己则下到河边转了几圈,这才慢慢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