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炉子熬药的小苍耳闻到了焦糊味,还以为是自己熬坏了药,赶紧掀开盖子瞅了一眼,闻见浓郁的药香还觉得奇怪。
“没问题呀?”
忽地就觉得有股热浪,回头一看就是一片火光漫天,吓得小少年去了半条命。
“不好啦!走水啦!”
小苍耳嚎得撕心裂肺,刘老大夫也颤颤巍巍地跑过来去挑水救火。二人躲着火势跑去后院井口时,见罗知期已经开始挑水泼水了,身上已然沾了不少灰黑色的烟尘,两人便接过罗知期打好的水合力灭火。
在众人或忙于找冯耀,或忙于救火之时,那名赭衣男子趁着已然黑沉的夜色拆下了和春堂后院隔间的窗子,笨拙地翻窗进屋,又从窗户钻了出来,从窗口将挪到了窗边桌子上的叶晓晨拖了出来,尔后背在背上就跑。
男子背着人跑到巷口,将人小心地塞进备好的马车里,就要驾马离开,忽然就从天而降一个蓝影,如饿虎扑食一般将他扑下了马车,蓝衣男人骑在他肚子上,死死地按住,赭衣男子根本动弹不得。
赭衣男子正是明面上已经离开青州的李书朗,而那蓝衣男人,是一身颓废的萧谨洵。
城北,高台的火势基本控制住了,百姓疏散得差不多了,捕快们分批地将受伤的百姓送去就近的医馆。
萧谨言的小脸上也多了几个黑手印,长舒一口气,刚想松快松快,却灵光一闪。
“不好!调虎离山!”
女声与男声异口同声道:“和春堂!”
待到萧谨言和纳兰栩匆匆赶到和春堂时,彼时气派的大医馆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惨淡模样。
萧谨言一进屋就抓住灰头土脸的罗知期问:“那女人呢?”
罗知期眸光一动,顾不上帮刘老大夫收拾残局,一溜烟冲进后院叶晓晨的屋子。
屋子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子,只剩下大开的窗口昭示着叶晓晨已经被带走了的事实。
罗知期赶紧从窗口跳了出去,萧谨言也紧随其后,再后面还跟着纳兰栩,贵公子翻窗子也颇优雅,可惜萧谨言没看到,要不然定是要感慨的。
众人跟到巷口时,正对着一副惨烈的场面,一时间也不敢劝。
萧谨洵鬓发散乱,骑在李书朗的身上,一拳一拳地揍在李书朗的脸上,拳拳到肉,打出沉闷的声音。
萧谨洵双目血红,眼睛里只有面前的李书朗,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毫无波澜。
左手按在李书朗的肩膀上,右手成拳带着呼呼的拳风结结实实砸在人面庞上,那风声听得萧谨言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萧谨言觉得好似听见了鼻梁断裂的声响。
众人都是凭着受伤较轻的右半脸认出人的,李书朗另半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左眼肿得完全睁不开,这半张脸精彩得就跟个调色盘似的,人已经快没有意识了,嘴角噗噗地淌着血。
“萧明允!”
赵银湘等人也赶过来了,远远地就是一嗓子。
萧谨洵听到喊声,动作微滞了一瞬,然后那一拳依然朝着李书朗的面门而去,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一拳没有击中已然奄奄一息的李书朗,而是重重地砸在了青砖地面上。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后,萧谨洵如脱力了一般向一侧倒去,与半张脸血肉模糊的李书朗并排躺着。
赵银湘赶紧让捕快们将李书朗拖起来,再看萧谨洵,男人的泪水已是不可抑制地流了满面,整个人失魂落魄得如同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萧谨洵任凭泪水翻涌,几日来的情绪爆发,厚重的悲痛将他席卷。右手因为重复捶击还有最后那一下重击地面,此刻也是血淋淋的,萧谨洵却仿佛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眸子里亮晶晶的,满是泪水。
萧谨洵躺着刚好能看到整个夜空,今日云层极厚,不见明月不见星光,如墨夜色,沉得能滴出墨来,那样深沉,深得像要将人吸进那无边的黑暗里。
忽地,又咧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男人就这么躺在冷硬的地面上,看着漆黑无月的夜空,哭得撕心裂肺又笑得疯魔。
连刘老大夫见状都默默摇了摇头。
这好好一个年轻人,硬是给逼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