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跟着曹文曦进屋,两人坐下说话,萧谨言开门见山道,“曹小姐对莺莺姑娘了解多少?平日里莺莺姑娘与哪些人走得近?”
曹文曦沉吟片刻道:“莺莺在玉芙楼的时间比我长,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给我的感觉是长袖善舞。玉芙楼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她的常客上至朝中官员,下至寻常商贾,没有莺莺应付不来的,但也就是逢场作戏。”
“那你知道她给客人送药的事吗?”
曹文曦微怔:“药?”
曹文曦显然不清楚莺莺的行事,萧谨言便不多说,只道:“没事,那应该只是她笼络客人的手段。”
曹文曦也知数,并不多问。
“诶。”萧谨言顿觉有些尴尬,便随口问道,“隔壁那位是……”
“啊,兰心姐姐。”曹文曦微笑,给萧谨言介绍,“她是楼里的招牌琴师,一曲抵万金呢!”
“明心双琴,音绝锦都,说的就是兰心姐姐。”说着,曹文曦给萧谨言倒了杯茶,气氛也自在多了。
萧谨言捧着茶杯又道:“确实好琴艺,不过不是双琴吗?兰心姑娘只有一把琴啊……”
这话可把曹文曦逗乐了,掩面咯咯直笑。
“萧三小姐果然是和传闻一样,绝不关心寻常姑娘的爱好。”曹文曦笑得差不多了才解释起来,“这名头传了好些年了,倒也怪不得你不知道。”
“兰心姐姐今年三十有二了,十多年前就已是名动京城。”
“啊?我看她模样最多也就二十四五!”萧谨言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
“可不是嘛,岁月不败美人。”曹文曦点点头表示认同,“明心双琴,说的不是两把琴,而是两位教坊司出身的琴师,其一就是丁兰心,另一位名叫池崇明,多年前离开教坊司后就销声匿迹了。”
萧谨言不解:“丁兰心才貌双全,名气也响,难道这么多年都没有凑够赎身的银子吗?怎么没有同那池崇明一般离开呢?”
“萧大人,这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曹文曦嘴角一扯,苦笑道,“我们挣来的银子大多都在妈妈手里,自己能攒的无非是客人的赏银,攒到最后其实没有几人能够脱离苦海。”
轻叹一口气,曹文曦接着道:“更别提教坊司出身,像我们这样的人是在赎罪,我们身上烙刻着各式各样的罪名,谁敢来沾一身腥?池先生那样的,真真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萧谨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曹小姐,错不在你,会好起来的。”
然而这话说出来,萧谨言自己都没底。
曹文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勉强一笑示意没事道:“萧大人没见过我跳舞吧?从前在青州府就甚少见你来参加女儿家家的活动,今日不如就帮我捧捧场吧?”
“好。”萧谨言也淡淡一笑应下了,“如今我既然来了锦城,日后你若是有事,只管来玄鹤司找我便是。”
曹文曦像是忆起了往事,端端正正行了个万福礼笑道:“那小女子就先谢过您了,青州侠女萧三娘。”
“哎,这头衔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天天窝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都是假的吧?”萧谨言也笑了,调侃曹文曦。
二人过去不过点头之交,对对方的了解都靠听市井传闻,如今互相笑闹着,倒也是挺对脾气,一个比传闻的乖乖女要有趣,一个如传闻的小侠客一样仗义。
跟着曹文曦下了楼,萧谨言就被安排坐到了大堂中间的位置,这视野看表演刚刚好。
从前在青州府,曹文曦作为天音阁首席舞姬秦不悔的弟子,在当地名声极盛,百姓都说曹小姐是秦娘子的不二传人,今日一看,饶是萧谨言对歌舞不感兴趣,也不得不叹一句鸾回凤翥。
萧谨言不识得那曲子,只觉舞台上那一袭彩纱衣的少女如同彩凤化形,步履翩翩,身轻如羽,手中舞绸翻飞,美得不似人间客。
曲毕,收势。
彩绸在半空中飘飘悠悠,缓缓落下,人群寂静片刻,才缓过神来,爆起如雷鸣般的掌声。
曹文曦优雅谢幕,从后台出来便径直来找萧谨言,亲自将人送出玉芙楼。
“曹小姐的舞果然名不虚传。”萧谨言真心夸赞道。
外头天色已然漆黑一片,五颜六色的彩灯高悬,映得少女眼中星星点点。
“跳舞能得萧三小姐一句夸,我应该是头一份吧?”
萧谨言好笑:“是,还真是头一回。”
顿了顿,萧谨言抬头就看到了天际的一钩月牙:“曹小姐,我们……是朋友吧?”
曹文曦怔愣,随即莞尔一笑:“从来都不是敌人啊。”
“那我可以叫你文曦吗?”萧谨言转头,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曹文曦。
“自然,只是人前我还得是瑶仙,曹文曦这个名字被有心人听到了容易遭人编排。”
萧谨言点点头表示理解。
正这时,一辆朴素的大马车歇在了玉芙楼门口,车帘一挑,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道:“瑶仙姑娘?”
曹文曦闻言一转头,见到马车上的人赶紧倾身行礼道:“乔公子。”
萧谨言一听乔公子,就知道是曹文曦的那位客人来了,便同曹文曦告辞不打扰她忙了,离开时,多瞅了一眼那乔公子的相貌,然而等她回到崇义坊,竟几乎记不起来那乔公子的长相了。
不怪萧谨言记忆力差,实在是那位乔公子长相太过普通,普通到丢进人堆就寻不着的地步,若不是曹文曦那样时常见面的往来关系还真是认不出来,唯一能有些辨识度的,大抵也就是这人周身的气质还算特别,有一种沉稳的上位者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