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柯娘就是为了替我抵挡一刀而被夕人分尸,鲜红的血溅满我全身,他们的狞笑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哭,因为我知道柯娘一定不希望我懦弱的流泪……”
稚嫩的哭腔在空旷的石室内幽幽飘荡,一字一句的坚定话语表露着啻怡刻骨的仇恨。
她抬起头,因情绪不稳定通红的双眼闪耀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稳重,沉稳得让人心碎。
“刚刚你为我擦嘴,像极了过去的爹爹,然而自从柯娘惨死后,爹爹就再也没有笑过,也很少与我说话,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我知道爹爹的痛苦,他不眠不休的操劳是为了让更多和我一样的孩子不再失去爹娘,所以我也要变得坚强,不让爹爹因为我分心。”
声音虽然坚定,但粉红色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沿着精致的脸庞潺潺流下。
颜陌酸涩地听着啻怡的不幸,她的童年没有欢声笑语的天伦之乐,有的只是茹泣吞悲的刻骨血仇。
忍不住又用手背去拭她脸上的粉红色血泪,然而啻怡虽然深咬着嘴唇不出声,泪水却越拭越多。
正如她所说,替她而死的柯娘不希望她懦弱的流泪,可她毕竟还只是十一岁的孩子,超过同龄人想象的痛苦要让她一个人承担。
平时连个吐露心声的都没有,作为族魁的父亲更是没办法照料她,积聚了好长时间的悲苦与委屈,此刻终于决堤爆发,再也拦挡不住。
“哇……蓝生哥哥,柯娘不该死的,死的应该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夕族和人族都仇视我们?我不要做没娘的孩子……”
啻怡的泣诉让颜陌内心升起一股心疼,又苦、又酸、又涩、又是压抑。
自己何尝不是与母亲生别离,好不容易穿梭时空与二十年前的朴璐子相遇却又把她给丢了!
涌上鼻眼却化为朦胧的湿意,这不就是泪么?
受啻怡感染,颜陌轻轻将哭得泪涕横流的啻妍拥入怀中,面对质问,他一时无语,从朴璐子和啻妍身上,他深切感受到两族不可化解的矛盾。
朴璐子是夕族,那么自己也应该是夕族!
“夕鸣谷”视“啻”如洪荒猛兽,“啻”视夕族如血海敌仇,两者没有任何缓转的余地,有的只剩下尸山血海的生死之争。
啻妍的嚎啕哭泣像是打开了颜陌脑海的一道紧锁的智慧大门,突然他脑海灵光一现,嘴里喃喃道:“争地以战,善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战无所胜,争无所义,戈不止戮,死不复生,故道无杀……”
看似劝人止戈停战的道训,当颜陌念出后,简直不下于被百十头“鹞龙”围攻的震惊。
这是辟雍院夫子所教。
就是那块道不出名字诡异砚台的最初拥有者。
这篇道训细细品味后蕴藏着深深的玄理思维,简直就是凝练心境,驱出心魔的至高道训。
“辟雍院的夫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颜陌第一次思考这件事。
啻怡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来,通红着眼睛脱离颜陌的怀抱,语不成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我听不……懂。”
“小怡,世间有恶也有善,切莫因恶弃了善,因善惧了恶。”
“还是不懂!”
“哭吧,哭够了你就懂了。”
啻怡闻言痛哭失声,纵情流泪,痛快的宣泄让俩个人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颜陌用破烂的袖子拭去她小脸上的泪渍,轻柔有些奇怪问道:“小怡,你既然这么憎恨人类,为什么不害怕我呢?”
“哥哥不一样,你和那些坏人类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会担心我受伤,坏人却只会想我死,而且我亲眼看到厉叔带你上璇塔,还给你送吃的,你一定是啻族的客人,是好人。”
啻怡天真的话让颜陌感叹不止,她的感觉是最懵懂,也是最直白的,好与坏的分辨清晰明了,没有迷乱的狡诈心思。
正当颜陌陷入思绪之中,啻怡童稚的声音再次响起。
“蓝生哥哥,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难道你不怕被‘蚉奴獾’叼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