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佘早已经不知将这些花数过多少遍了，几乎将每一枝花的形状都牢牢记在心里。

往生花已经栽种了九千八百二十一朵了，马上就能凑够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了，玄佘在欣喜万分的同时，内心深处也藏着几分忐忑，万一、万一烟烟恢复记忆之后还是怨他怎么办？

他并不是没有能强行篡改人记忆的邪术，但是他并不想对她用。

而另一边，历时三天三夜之后，巫滦的还魂仪式终于落幕。

万万颗珍贵的灵石尽数化为齑粉。

他睁开眼，那双眼睛已经与常人变得相差无二，只瞳色微浅些许，他起身伸手，指尖闪过几缕银光，那傀儡也几乎同一时间跟着他起身。

紧接着巫滦亲自斩断了那傀儡四肢与关节处缠绕的根根银丝。

傀儡却没有倒下。

她那宛若真人般的睫羽轻轻动了动，连带着脸部［肌肉］也极其真实地轻微颤动，随即，丽娘慢悠悠睁开眼。

做魂体做久了，突然有了个落实的新身体，还、还怪不习惯的！

正当此时，有人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是叶烟，她扶着丽娘慢悠悠挪动步子，“娘，试着走走，傀儡肢体不比真正的身体，适应起来需要一段时间。”

就这样，母女俩漫步在潭边，水面倒映的两道倩影似世间最美的景色。

叶烟掏出那根精雕细琢的木簪，伸手插入丽娘的发髻，一只简单的木簪，却更衬得她姿容不凡，恰似那梦中惊鸿一瞥的洛神。

叶烟心中不免啧啧称奇，见惯了她娘这种绝世大美人，她那便宜爹的审美怎么还直线下降了？居然娶了叶清瑶的娘，简直离了个大谱！

丽娘美眸微动，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惊奇道，“烟儿，这是……”

叶烟微微一笑，“此乃养魂木做的发簪，只要娘亲你带着这个发簪便不必受制于养魂木附近，可以像寻常人一样随意外出。”

“只不过这毕竟么是一具傀儡，即便生魂入体，也无法与真正的肉体相提并论，自然也没有灵根与五感……”

说到这时，叶烟嗓音顿了顿，但紧接着她又话头一转，“不过娘亲放心，不必担心安全，制作此傀儡的材料都经过我特别炼化加固，就算外出遇到危险，抵抗寻常修士的进攻绝对没问题。”

“嗯，烟儿不必多言，娘亲已经很知足了。”丽娘倾拍了拍她的手，颇为感慨道。

她本就是已死之身，能够再一次睁开眼看看熟悉的世界与人，她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娘亲是不是有想见的人？”叶烟瞧她流露出追忆的面容，便问道。

“我……”

丽娘叹了口气，却说不出话。

“娘亲想见谁是你的选择，我自不会阻拦。”

叶烟看破不说破，微笑道，丽娘点点头，但紧接着又听她轻声道，“娘亲想见爹自然可以去，但是也请娘亲先去见一见清禅前辈。”

“他应该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没过几天，小黑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蜕皮，叶烟先前给它投喂了好几颗护魂固形丹和妖丹，又将它放到灵气最充沛的潭水中，以此来帮助它化形成功。

妖兽化形和人修渡劫差不多，都具有很大的失败几率，而且听说其过程剧痛无比，宛若死而复生。

她见小蛇在潭水里痛苦的扭动，湛蓝色眼睛被疼的湿漉漉的，叶烟一颗心也忍不住揪起，但她只能冷漠无情地忍住帮它的冲动，否则只会害了它。

小蛇化形时间十分漫长，足足过了半个月之后，它才又一次蜕完皮。

累瘫的小蛇慢悠悠滑进灵潭里，很快便消失不见，叶烟照例将它的蛇蜕公公正正叠起，随后放进乾坤袋的一个专门给他准备的木箱里。

木箱里面先前已存放了三张蛇蜕，哦，现在是四张了，皆是一次比一次大。

叶烟坐在灵潭等了半天，期间投喂过阿银三次，直到水面又一次冒起“咕噜咕噜~”的泡泡。

她本以为是那条小肥鱼又饿了，过来找吃的，然而等她掏出一块烤好的兽肉，手指便被咬住了。

被尖尖的牙轻咬到了指肉。

她扭头看去，却对上水面，那双只露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的小脑袋。

“娘亲！”

小男孩破水而出，露出上半边身子，又火急火燎地游到潭边，冲她张开手臂。

小男孩看着只有四五岁大，有着一头海藻般又长又柔顺的黑发，眼睛是湖水般的蔚蓝，小脸亦精致可爱、粉雕玉琢，不难看出他长大该是何种祸国殃民的风貌，长大后……叶烟瞧着他这张脸，逐渐有些愣神，似乎跟记忆中某张漂亮的脸重叠在一起，但仔细回想，却令她有些头疼。

她蓦然又想起几年前见过的那个鬼面男人。

再看看眼前的小男孩。

嘶。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好像越看越像。

不过那男人是一双猩红红眸，不过周身的阴邪气息跟满眼清澈的小男孩完全不一样，应该只是巧合吧？

不过谨慎起见，叶烟还是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到底是哪来的？”

“我是娘亲生出来的！”漂亮的小男孩神采奕奕道。

“……”

果然，不管问了几遍，都是这个回答。

那好，她换一个问题，“既然我是你娘亲，那你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