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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烟雾缭绕,又只有微光透射进来,身处其中难免会觉得很有神秘感。特别是坐在你对面的人还在烤龟甲......
“如何?”见结果出来,陈嫣满怀期待地看过去。
“中吉,可以行。”对面老者终于给出了陈嫣想要的答案。
要知道这可是最近陈嫣第三次问卜了,前两次的结果都是“终凶,不利涉大川、不可以乘车马‘之类。于是根据这些占卜结果,她只能和早就准备好的众人继续留在不夜县。
虽然陈嫣急着回长安,虽然大家也觉得东西都收拾好了,一直耽搁下去很烦。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说,别管占卜结果了,我们上路吧!就连陈嫣也没有。
随着天气凉下来,陈嫣回长安的这件事也提上了日程。不过也不是她想回去就回去的,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占卜出一个合适的日子。
汉代巫风极盛,人们也很喜欢占卜,可能也就是比商朝人差一点点吧...商朝人买菜也要占卜确定一下吉凶,那实在是比不了、比不了啊!
而出门这种事情,也别是出远门,在这个时代是很有风险的事情,极有可能就一去不回了!所以亲人朋友和本人都会相当重视占卜,一方面是真的相信这个可以帮助自己趋利避害,另一方面也是求个心安吧。
或许大凶的日子出门也不会出事,大吉的日子也不见得安全...但这种事情,还是那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信一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万一呢?
而按照秦汉时期特别阐述这方面问题的《日书》所说,每年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属于不能出行的日子,也就是说和抛硬币一样,一半一半的概率。
陈嫣倒是不相信这种本质上就是‘概率’的占卜,不过她也得考虑到手下人的心理状态。若是占卜结果不好,大家都忧心忡忡的,那么就算她不相信,那又怎么样呢?
“让人准备祭祀祖神。”陈嫣兴高采烈地吩咐身边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这间用于占卜的屋子。外面,桑弘羊和宋飞熊已经在等她了。
陈嫣看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可以出行了!”
两人反应不太一样,虽然都是笑着的,但桑弘羊是真笑!这个出行也不是陈嫣一个人的事儿,他也一样要出行呢!陈嫣是回长安过冬节,他也一样要回洛阳啊!
如果是一般的学生侍奉老师,三五年不回家倒也正常。不过桑弘羊这里就没有必要了,公孙弘不需要他如此侍奉。而陈嫣回长安肯定也要带着他...桑弘羊要也跟着去,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桑弘羊固然是个皮孩子,不夜县的生活也的确非常完美...呃,唯一不完美的是宋飞熊,不过鉴于其他地方都太好了,所以这也不是不能够接受的。但他这个年纪,想家也是正常的。
所以现在能够出发回家,他已经等不及了!
相比之下,宋飞熊的情绪就复杂多了。她脸上虽然也在笑,但心里却是闷闷不乐的。不同于陈嫣回长安,桑弘羊回洛阳,她当然是哪里都不能去!她父亲宋高在栌山庄园沉迷于培育各种作物,她自然随父亲一起。
到时候栌山庄园依旧是一个热闹的大庄园——无论是离宅院有些远的地方生活的奴客荫户,还是维持宅院运作的奴婢、在作坊工作的奴隶,这些人都还在。但宋飞熊还是觉得整个庄园就此沉寂了,没有不夜翁主的栌山庄园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从一开始就迷上了这座庄园的热闹、漂亮,但现在她已经忘记那些东西了!
陈嫣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伙伴的复杂心情,现在的她完全沉浸在了即将回家的喜悦与兴奋当中——没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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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在不知不觉中,她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归属,有了被认为是家的地方。
想到家,她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并不是华丽雄壮的宫殿,而是家中的人。大舅、母亲、外祖母、姐姐...想到这些人,心里就觉得很温暖。这些家人在的地方,那就是家了。
等到第二日,临出门之前,由陈嫣主持了祭祀祖神的活动。
祖神其实就是行路神,他原本是水神共工的儿子修,本身就是一个喜欢远行,踏遍了天下的、爱好特殊的神明。因为他的这个小小爱好,大家觉得他会保佑出门在外的人。时间久了,出远门的人在出门之前总会祭祀一番他。
祭祀完祖神,这就要上路了。车马纷纷从庄园里拉到外面的路上,陈嫣还没有上车,她、桑弘羊、宋飞熊三人并排走着,正在道别——其实汉代人送别是有一套程序的,毕竟此时的亲朋,往往一别之后就没有然后了。所以关于送别,真的是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但陈嫣他们又不太一样,陈嫣估计每年都会来不夜县这边度夏。而桑弘羊呢,在家里过完冬节之后,只等天气稍微暖和,就应该去长安和陈嫣汇合...毕竟按照正常的说法,他还是公孙老师的学生,名义上最最重要的还是跟着读书。总不能拖延到了夏天,直接来不夜县汇合吧!
那还读个鬼的书!
这样一来,再次见面就成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既然是这样,送别虽然还是有悲伤的氛围在,但却没有普通的朋友送别那么伤心。
当一件事习惯之后,人调动情绪就很有限了。
送别的仪式原本非常复杂,现在却是硬给整的简单了。三人水边送别,陈嫣身边的婢女奉上陈嫣的那张瑟。
瑟的乐音响起,充满了离别的哀愁。宋飞熊擅鼓琴,也带了自己的琴,在一旁相合起来——这并不奇怪,在汉代时音乐教育是所有读书人教育的一个重要内容!若是单单指女性,这个重要性还要上升一个档次!
宋高与宋飞熊父女过去虽然生活清贫,可宋高确实是知识分子没错。教女儿读书倒也平平,可在音乐上却丝毫没有放松。再加上宋飞熊喜欢,常常练习,水准确实不低。
桑弘羊倚靠在水边柳树旁,凝神听着。两人的乐声虽然比不上什么当世名家,特别是陈嫣,她再有悟性,也就是一个初学者而已,水平能高到哪里去呢?但两人是真情实感的,再加上技艺虽然稚嫩,但隐隐约约依旧可以看出高妙。
已经很有可听之处了!
更何况,听音乐这种事不仅和音乐本身有关,和奏乐的人是谁也有关,和自己听音乐时的心境也有关!
桑弘羊固然是急着回家的,但此时此刻,分别的愁绪也是存在的啊!他还能和陈嫣同路一段时间没错,可是对不夜县,生活了这一段时间,留下了很多很美好的回忆,立刻这里总是一件挺伤感的事情。
即使他知道,明年又能再来。
乐音止,站在稍远一些地方的公孙弘点了点头。他也是要跟着陈嫣去长安的,不过家眷就不必了。毕竟舟车劳顿的,即使不夜翁主的车队算是安逸的,也比不上住在家里舒服。他的家眷中还有年事已高的继母,还是不要折腾了。
公孙弘虽然也是离别之人,可他到底不能和几个孩子玩闹到一起,所以这离别之会也就只能远观了。而作为一名儒生,虽然是半路出家的,他也同样接受了音乐教育!比起正统的那些儒生,自然多有不如,但鉴赏能力很高却不是吹的。
陈嫣和宋飞熊的琴瑟并不算是出类拔萃,但两人,特别是陈嫣乐音中透露出来的大家气象却让人侧目——她一定有一位名师教导,所以从一开始就被手把手教上了一条格局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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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
奏乐这种事,或者娱人,或者娱己,或者兼而有之。娱人者是最多的,但那不过是乐伎之流,乐声靡靡,初听让人着迷,但听的愈久,便愈是明白其浅薄。陈嫣的乐声根本不是为了娱人,其中充满的是‘以我为主’,表达自己心声的意味。
陈嫣三人互相深深一揖,陈嫣与桑弘羊登上车驾,而宋飞熊只能留在原地,朝着逐渐远去的车队挥手。
上了车,直到从车窗里看不到人影了,陈嫣才将脸从车窗旁移开,端端正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叹了一口气。
桑弘羊倒没有舍不得宋飞熊的意思,所以离别之情就要淡的多了。想要宽慰陈嫣,便转移话题道:“嫣翁主与宋女郎琴瑟甚妙呐!”
陈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会说阿松的好话!”
陈嫣和宋飞熊的关系一步步升温,到现在已经很有些好闺蜜的意思了(至少陈嫣是这么觉得的)。所以称呼上也日渐亲密,阿松是宋飞熊的乳名,一般只有家人才会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