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能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两千石们遇到这位贵人,也不会显露出自己的傲慢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起来,对于这些官员来说,陈嫣不是竞争者,而她又和皇室有着非同一般的密切联系。与她交好百利而无一害,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好好相处,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一点,大多数人见到两千石大官们的态度,就已经下意识地将陈嫣摆在了一个要供起来的位置。
只能说不同位置的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这和智力高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陈嫣站在她的位置佷容易看透朝堂上那些人的想法,但对于朝堂外的那些人而言就是雾里看花,跑偏了思路了。
这就像是普通人口中‘皇帝的金扁担’,是因为老百姓没脑子吗?当然不是。只是处在他们的位置,总会有这样谬之千里的认知。
白圭听了娄起的话,苦笑一声:“师家人除了师公,皆是胆小谨慎之辈!当初交通号在洛阳开张,就有人看出其不简单了。当时有人想请师公出面,将其打压下去,可师家却是一动不动。如今更是早早投了交通号师家是再无指望了。”
师公指的自然就是那位以运输生意发家的师史,其名声甚至突破了洛阳一地,是商界众人皆知的致富榜样之一,也因此在洛阳格外受到尊敬。只不过如今师史年纪也大了,做运输业又是最需要精力和体力的,所以生意什么的早就交给了家中晚辈。
虽然很多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但实际就是老子英雄儿狗熊,一代不如一代的事情更多。如今的师家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洛阳都有着极大发言权,生意做的满天下的师家了!
接班人不能说没有培养好,只能说少了父辈那种冲劲与决断而在到处都是争斗的商界,这种很快就会被抛下——若是做小生意的倒是可以悠哉游哉,只是师家不是!
或许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师史也没有阻止儿子们投向交通号。恐怕他也很清楚,凭自己的儿子们,家业迟早也要衰落!还不如此时靠着交通号吃饭,至少稳妥。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种可能,娄起还是觉得失望。摇头道:“我这边应者也是寥寥,有几人答应了共进退。但那些老家伙都精明的很,只肯在一边观望!只怕打的主意是咱们与交通号两败俱伤,他们就能得利了!只是他们也不想想,交通号就算是伤了又能怎样?那位贵人将交通号经营起来才多久?就算从头再来也不费什么功夫!交通号做生意最霸道,真作壁上观,此等老朽之人,最后一个都逃不掉!”
沈素容最为沉默,其实也不必他再说什么了,他这边的情况其实也和另外两人差不多。主动去拉拢的那些人也大多没有回应,这些人或者已经被交通号拉拢,或者等着看他们与交通号斗法。
看起来是交通号斗众人,但他们这边人心不齐,实在说不上优势很大。
因为是长安地头蛇的关系,沈素容除了去找同盟之外,还被分派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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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靠山。
娄起不蠢,白圭、沈素容也不蠢,真的和交通号摆开了台面斗一场这不过是下下策而已!但凡有一点儿办法,他们都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如果可以,他们希望‘交通号’可以‘适可而止’。
做生意嘛,一家如何能将所有生意做完?何必呢!
交通号固然体量大,不夜翁主也确实是他们不敢妄想与之比肩的贵人,但也没有因此就一个将生意做完的道理。大家各让一步,只要交通号不把事情做绝,他们何必要如此鱼死网破?
他们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布衣之人了,他们拥有着大量财富。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们也轻易不肯涉险。真要斗一场,陈嫣输了,她依旧是大汉不夜翁主,依旧有的是权势和财富。但他们输了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事业的崩塌。
但想要劝交通号退一步是很难的,如果交通号愿意退一步,事情又怎会走到如今地步?
和陈嫣其他生意不一样,陈嫣其他的生意并不会吃干抹尽,其他人也做她都是不介意的。交通号不同,为了完成陈嫣心中的大布局,其他搞运输的都被她逼到了墙角。或许将来交通号一统全行业时陈嫣会不介意有别人做运输,但现在而言,她得把出头的桩子一个个打下去。
这样一来,交通号行事作风就显得极为霸道了娄起他们也很清楚这个。这种情况下,他们想到了找一个足够分量的中间人,请其帮忙说和——他们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是自己带着现在的目的去见那位不夜翁主,恐怕连谈都没得谈了。
在同伴将目光都投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沈素容点了点头:“已经与武安侯家管家说定了。”
说到这里,他内心也有些肉痛。武安侯其人出了名的贪婪,找上这位就是有了放血的觉悟。但他们也没有太多其他的选择了,正是武安侯田蚡的贪婪,所以才会不管什么钱都要抓起来花,这才给了他们机会。
不然其他人根本不会插手此事——对于这些权贵来说,多得是来钱的路子,何必要为了如此普通的一件事搅合到不夜翁主的事情中去呢?事情要是成了,也不过多一点儿钱财,要是失败了,平白得罪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沈素容也只能安慰自己,这倒也是个机会!若是凭这个契机搭上了武安侯的路子,就不算亏了。付出的代价不只是为了眼前这件事,也是为了今后多个扎实的保护人!
其实生意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保护人。只不过除了少数有铁杆保护人的商贾之家(就是那种两家世交多年,还有姻亲关系的权贵与商贾),大多数的商贾都不止一个保护人!
这种事自然是‘多多益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听到沈素容这里有这个进展,另外两人安了一些心。毕竟在他们想来,武安侯乃是当今天子之舅,又深受宠信。虽然如今赋闲在家,但实则依旧为天子信重,常常召见并多有赏赐!
有眼睛的都知道这是热灶,迟早要起来的。
不夜翁主虽贵,但根子上凭的不过是两条。一条是太皇太后,另一条则是先帝了!太皇太后不必说了,太皇太后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说的难听一些,今日睡下了,明日能不能醒还两说呢!
如今太皇太后因为身体原因也早不能管着天子了,只不过天子还不能逆着她的意思来而已。
至于说先帝,那就更不用说了。纵使所有人都知道先帝爱重不夜翁主,临终也郑重托付过今上,可那又如何呢?人走茶凉,如今天下之主早就另有其人了!先帝的托付,如果当今天子认,那就是金口玉言。可要是不认,又有谁会为了这个与天子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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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关于江山社稷的嘱托,或许还会有老成持重之臣会为之发声。可这也不是啊!
说实话,那些与皇室关系不够紧密的人家,他们也只是以为今上在作秀而已。优待不夜翁主一个是表明自己对先帝的孝顺,顺便还能安老臣之心。另一个是做给太皇太后看的,向太皇太后表明自己还是听话的。
隔了一层的权贵之家尚且如此觉得,如娄起他们这些根本连边都摸不到的商贾就更不用说了——按照正常的逻辑去推理,他们也会觉得这样考虑比较像真的。不然,要告诉他们当今天子真的是一个纯孝之人,并且十分友爱兄弟姐妹?
呵呵或许真有那样的王子皇孙,但今上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当今天子可不是什么安分人!才登位的时候,位置还不稳呢,就敢搞事情了!当初那场政治风暴谁不记得?到最后可是死了赵绾、王臧等一批人才算完!当时赵绾已经是御史大夫了!
御史大夫是副宰相,然而在这样大的政治风波中说死就死了。事实上,当时的丞相窦婴、太尉田蚡没死,不是因为政治风波威力不够大,扫不到他们!纯粹是因为两人都是外戚,有最后一道护身符而已!
太皇太后虽然恨窦婴不听自己的话,但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侄儿。还有田蚡,他是太后的兄弟,天子的舅舅。太皇太后只是想让天子安分下来而已,却没有想过让事情毫无转圜余地!
说到底,她并不是反对自己的孙子,她只是希望汉家江山更还而已。
“有武安侯居中,向来不夜翁主也不会逼迫过甚了。”白圭说着摇了摇头:“说实话,若不是交通号太过霸道,某是不愿如此的。不夜翁主是何等人,不计较也就算了,真要计较起来,日后后患无穷!”
其实从陈嫣平常的表现来说,不像是会计较这种事,并且秋后算账的样子。但是谁敢将身家性命赌在一个‘可能’上面呢?若是人家一个心情不好,改变了主意,那可怎么办?在他们眼中陈嫣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真要是小心眼起来,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割肉放血是免不了的了,但想到已经说动了武安侯田蚡,三人的心情已然轻松了不少——此时他们周围已经团结了不少运输业的大商人,这件事若真的被他们消弭于无形,说不定日后行内就得以他们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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