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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选择的这间酒舍其实平平无奇,事实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选择哪一间酒舍也没有太大的差别...霍去病看了陈嫣一眼,当然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是酒舍吃点儿东西而已,他本来就是个陪客,随陈嫣的意就是。
“来客用些什么?”酒舍的伙计殷勤问询。
陈嫣给自己要了鸡汤面,看了霍去病一眼,霍去病摇摇头,他就算了。他是不饿的,刚刚从酒宴上下来,再者说了,现在看着这两个‘小祖宗’,根本没什么吃东西的闲情逸致。
“母亲大人,要糖水!”陈如意小朋友举手,显然是怕自己被忘记了。
于是一碗鸡汤面、一份炖的水果甜羹就这样定下来了。
说起来能在这样的夜里在酒舍点这样一份餐,也是陈嫣带来的变化。夜市、蔗糖、面粉都是因她而提前兴盛的,然后很快变成了庶民生活的一部分。比如说面粉做成的各种面食,现在几乎是酒舍之中最常见的食物了。
霍去病原本是看着陈如意小朋友用餐的,陈如意小朋友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但她这个年纪的女郎看着小小的,还是挺让人操心的。霍去病又没有多少和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下意识地将她归类于吃饭也要照看的年纪。
看她自己吃的很好,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转到陈嫣身上。
真不是他有心多看陈嫣,而是不把注意力放在陈嫣身上,几乎是做不到的——霍去病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陈嫣这个人了,他少年时代也曾多次见过她。虽然他对陈嫣总免不了有忌讳之心,但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注意’呢。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陈嫣是一个奇怪的人,令人忌惮。
这很正常,对于一个立场和己方不一样,同时还很难理解的存在,人们下意识都是防备的。对于当年的霍去病来说,陈嫣是陈皇后的妹妹,而他则是明明白白的卫氏外戚,立场不同就是绝对的不同了。
他不是舅舅卫青,卫青当时已经是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了,所以卫青能够明白陈嫣其实并非立场对立的人...即使她是陈皇后的妹妹。事实上,她就从来没想过要掺活到宫中的事情里。
关于这个后宫站队为题,其他人当成是‘政治问题’,理所当然就有了非此即彼的立场。但是对于陈嫣来说,即使她姐姐是皇后,她也把这理解成了一个‘爱情问题’。
她其实不在意自己的姐姐是不是皇后,她只是希望陈娇能够获得幸福,抓住自己想要的爱情。当然,后来她也放弃这一点了,因为刘彻明显地不爱陈娇。所以她只是期待陈娇能在这一场婚姻中不要受那么重的伤,能够洒脱一些。
至于她儿时担心的,刘彻废后,然后波及到家族,大家都不好过。等到她长大一些,真正了解了这个时代的政治生态,就完全不担心了——历史上为什么只是废后,而不是杀了陈皇后,陈皇后最后也是自然死亡?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牵扯到背后家族的意思?
原因就在于陈氏不是卫氏之流那样的根基!
以陈娇的背景,真的将影响扩散出去,这是要干什么?真要说起来,陈娇本身就和刘彻是表亲了,而且是很亲的那种。华夏政治向来都有化国为家的传统,都是一家人了,还能怎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一个笑话!除非这个王子本身就有其他问题,上面的人想要搞掉他,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同罪’!
既然是‘爱情问题’,陈嫣就很难去痛恨刘彻后宫里的哪一位美人了——她很清楚,陈娇痛苦的根源在于刘彻,在于她爱的人不爱她,至于后宫里的女人们,在这个问题上无足轻重,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
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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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病那个时候小,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完全是立场考虑,所以会有这样的看法一点儿不奇怪。
孩提时代的观念是能潜移默化影响人一辈子的,哪怕后来霍去病明白陈嫣和他,和卫氏外戚并不是立场上的敌人,这种隐隐约约的忌惮也是避免不了的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忌惮,他也承认一件事,陈嫣确实并非一般的女子——但是,再不一般,他也没有想法和她有任何联系,如非必要,他都是躲着她的。因为以他的聪明和敏锐,早就看出陈嫣的麻烦与棘手。
讲真的,陈嫣一再调侃,说让他做女婿的时候...他表面很稳,实际上心里是很慌的。
虽然他渐渐明白了,陈嫣只是在开玩笑,陈如意要嫁谁,她让陈如意自己选!
可由此也能看出陈嫣对他的欣赏,这份欣赏甚至不是什么秘密——凡是同时认识他和陈嫣的人大抵都能感觉到。为此,姨母都曾经疑惑过,召他进宫询问,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其中缘故。
然而他哪里知道陈嫣是怎么想的!
倒是有人能够直接问陈嫣本人,陛下就曾经当着他的面问过陈嫣。
“你倒是真喜爱去病...这其中有何道理?平日去病少见你,偶尔见了也不多言一句...”霍去病对陈嫣的冷淡,刘彻是能够感受到的。
陈嫣笑言:“此类事有何道理可讲?人与人之间是有眼缘的!所以才能有的人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真要是有道理可讲,不少人恐怕还要疑惑陛下为何如此偏爱去病吧?”
“说起来...去病有些像陛下年轻时呢!”陈嫣是脱口而出。
刘彻一下就被带歪了话题,一脸的‘原来你也这样觉得’,一拍大腿:“是吧?朕也是这样觉得的!...等等,你既如此觉得,为何喜爱如今的去病,当年却不喜爱朕?”
霍去病当时只想当自己不存在,这种话题自己在场,总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他只求陈嫣能够想个好点的回答,将陛下哄高兴了,不然他这个旁听的人也要受池鱼之祸。
陈嫣却不用像霍去病这样考虑自己的回答会不会让刘彻不高兴...主要是,就算是刘彻不高兴了又能怎样?反正不能拿她怎样,最后也只是他自己和自己生气而已,时间久了,陈嫣早就没有了惧怕的意识。
所以,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道:“陛下何出此言?当年我也是很喜爱陛下的!”
这话并不能说是虚假,事实就是,刘彻少年时代就是很招人喜欢的了。当然,这个‘招人喜欢’得划定一个范围,仅针对那些他愿意好好相处的人。至于那些被他划在范围之外的存在,当然就只能感受到太子殿下的威严与杀伐果断了。惶惶不可终日还来不及,何谈喜爱呢。
那个时候的刘彻,喜欢笑,人开朗,就像是一把新铸成的宝剑,锐利、锋芒毕露。而且他颜值还很高...谁又能不喜欢呢?
反正陈嫣当时是很喜欢这个准姐夫的——当然,得尽力不去想他日后会做的那些事,不然陈嫣很难心无芥蒂地和他相处。好在世间是个最好的武器,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历史’影响太多,后来才发现不会。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或许会如此,但是时间一长,潜移默化就学会将‘历史’和现在生活的现实做区分了。不做区分是不行的,毕竟现在的生活是日日夜夜的现实,过去所知的‘历史’只能占据一个犄角旮旯而已。
不过陈嫣口中的喜爱和刘彻想的喜爱可能不是一个东西,陈嫣在那些年里是发自真心喜爱过那个少年的,不带一点儿私心。就像是看到一株茁壮生长的白杨,挺拔又柔韧,生机勃勃的,怎么可能不喜爱?
这个少年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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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显露出了不凡的天资与志向,在可以想象的未来,他会开创不朽的功业,塑造一个民族的尊严——陈嫣看着刘彻在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未来走去,是很难不动容的。
“你...喜爱过朕?”刘彻似乎没想过陈嫣会做这样的回答,下意识地想要摇头,觉得这是谎言,一个足够美好的谎言。但是很快理智告诉他,这不是谎言...陈嫣不是别人,不会为了讨好他而说谎。
他们两人之间,有陈嫣不愿意回答的时候,却没有说谎的时候。
陈嫣比刘彻还惊讶:“陛下...您难道会觉得我未曾喜爱陛下您?这可真是...少年时代同游同乐,难道都是假的?若是我未曾喜爱陛下,怎么可能与您有这样的交往!”
语气斩钉截铁,因为这是全然发自真心的,自然没有任何犹疑。
陈嫣小时候虽然考虑过要和刘彻维持良好关系,毕竟人家是未来皇帝。但也仅止于此了,至于建立更亲密的人际关系,她并没有想过。主要是她处的位置太好了,就算是获得刘彻更多的好感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委屈自己,特别去讨好一个人呢?
讨好人这种事可不容易做。
刘彻当时很想问,那、那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以后’呢?但他到底没问,因为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就算问了,也只会得到最深重的遗憾——他想起了他与陈娇的一次争吵。
那个时候陈娇已经被废,避居永华殿。他们为什么争吵,刘彻也不记得了,反正他们总归是合不来的,有的时候一点儿小事也能吵地天翻地覆。陈娇做皇后的时候如此,她不做皇后了依旧如此。
吵架这种事总会让人失去理智,有的时候当事人并不是真的那么想。但争吵到那个关口上,总会下意识地拿出最能伤害对面人的话来。为什么很多争吵会升级,直到无法收拾,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