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听到询问,本是笑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茶水店内别无他人,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问道:“客官是从海外归来?”
张孝武道:“你听我的口音也知道不是本地人,我数年前出海通商,你也知道海路风险,九死一生,这一去一回竟然过去了三年,未想到帝国发生如此变化。出海之前我只知道江南陷于战乱,但很快被平定了,按理来说江南乃鱼米之乡,只要和平下来百姓必定安居乐业,只是这一路之上居然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实乃千古怪现象。便是我老家雍州也不止于此。”
店小二笑了:“听说雍州更乱。”
“什么?”张孝武惊诧道,“雍州如何乱了?”
店小二道:“几个月前我见到过一群雍州逃难百姓,才得知雍州民变,雍州八府各自都乱了起来,大王林立皇帝遍地,朝廷已经派李存元将军前去剿灭。不过这李存元打仗么,远不如他的哥哥李存义和弟弟李存霸。”
“如何?”
“屡战屡败,折损了数万大军。”店小二蔑笑,“皇上赏了他一个殿前将军的官儿,给皇帝看大门,他要是再做不好,那就真是废物了。”
张孝武大笑:“你这店小二倒是消息灵通。”
店小二道:“咱们歇脚的店,消息自然是灵通,只是这消息是真是假,咱也不知道,就当听了一个乐呵。”
张孝武又问起杭州的赋税,店小二叹了口气道:“如今官府粮税沉重,百姓留下两成做种子,留下三成做口粮,五成却要交各种税赋。到了年底一折算,种一亩地反倒欠下官府五十斤粮食,你说谁敢重粮?唉……这世道,不比从前了。”
张孝武皱眉:“如何江南富庶之地如此税负沉重?”
那店小二见左右无人,才小声说道:“江南经历数年战乱,哪还有富庶的说法,咱们头顶上的大人走马观灯一般换来换去,每换一个府尹,便搜刮一地金银税赋。每换一个州牧,又增加一个税赋,百姓哪有活头?”
张孝武道:“这州牧是什么官职,我三年之前出海刚刚回来,怎没听过州牧一职?我只记得一州之长乃知州,知州之下便是布政使和守将。”
那店小二道:“这州牧是朝廷在三年前新设的官职,主管一州的军政民权,杭州牧主管杭州五府军政大权,而今杭州牧乃李宇李大人。”
张孝武总觉得听过这个名字,但时间久远有些印象模糊了,便算了茶水钱准备就此告辞。忽然一队皂衣手持水火棍而来,路边的乞丐们顿时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这群皂衣到了茶水摊前一伸手,店小二无奈地拿出刚刚结算的几文钱,正在细数的时候,被一个皂衣一把抢去所有,随后给了他一个大嘴巴,骂骂咧咧道:“侬个瘪三!瞎了侬的双眼,没看到阿拉兄弟几个热得够呛?”
哗啦啦——
正说着,大雨倾盆而至,那店小二一边赔笑,一边揉着脸蛋说:“伐好意思,伐好意思,陈大爷休息一下吧。”
几个皂衣相互看了看,无奈地找了一个最好的桌子坐了下来,这一桌恰好便在张孝武身边。几个人咋咋呼呼,让他很是恼火,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并未理会。然而意外还是来了,阿吉睡醒了发出嗯了一声,张孝武走过去用低声问道:“你醒了?”
阿吉用扶桑话低声说:“身体好多了,没那么疼了,是下雨了吗?还是在船上?怎么不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