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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说:“你好,小鸢。”
赵鸢心里涌起非常复杂的感觉,觉得应该很恨很恨他,但是居然一点儿恨不起来。
于是她也索性大度地微笑说:“你好,清源。”
问好结束,两个人都尴尬得没话可说,直觉应该各自背身而去了,但却不知为何都挪不动脚。
当然,赵鸢的疑惑更多些,见石清源还在看着她,她只好再寒暄两句:“你还在做教育啊?不过……怎么是在这种地方?”
她想象中,他是个出色的建筑设计教师,自然设计水平也不低,随便哪座城市、哪家设计院,一定很容易就找到一席之地。他依然可以赚很多钱,依然可以生活得很舒服,甚至换了一个地方,他依然可以凭借外表、才华和收入,再次骗得一些会把他当做宝贝的女性。
也就是当年刘建军所说的:她以为她在报复他,其实他也就是痛苦一时,熬过最艰难的时刻,他依然可以过得比她赵鸢更好。但她却很可能万劫不复,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石清源耸肩笑了笑:“说来话长了。要不要进办公室去坐一坐?”
赵鸢当然摇摇头:“不了,一会儿旅游团队要集中了。”
她无意识地揽了揽女儿,柔软的小肩头让她的心有了些安定感。
刚刚那种“怎么能与他聊天”的自责消失了。
他们都是作孽者,他们也都是加害者,他们更都是受害者——只是所有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谁都怪不得谁。
石清源便倚着校园的围墙,简略地讲:“后来和王新燕离婚了,漂泊么,开始每天惶惶的,后来就习惯了。在邻市的设计院做了两个月,说实话从‘专家’突然当了乙方还真是不习惯,别人天天挑你的设计,挑的还都是外行话,想想都觉得搞笑;而且,渐渐也有人知道了我在江洲的事——”
他又是耸了耸肩,用无所谓的动作掩饰了内心回忆时涌起的刺痛,才继续说:“办公室政治,不一而足。而我觉得,我还是适合讲台。”
他干脆抛开了一切,租的房子退掉了,工作辞职了,带着简单的行李往远方走。
在参加义工活动的时候知道这片山区的村小要被拆除,孩子到合并的中心校上学得来回走三个小时。他便做出了这样让人惊诧的决定,在这座乡村小学里实现自己“重回讲台”的梦。
他又耸了耸肩:“说真的,一个学校连我就三个老师,孩子们的普通话糟糕,我开始也不明白该怎么跟他们讲清楚7+5=12这样简单的问题。不过,当过教师的人很容易就有教育情怀,所以到这儿,我的心反而倒是静下来了。”
其实,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再去看赵鸢,始终望着远处的大山——这种无法逾越的尴尬,即便现在见面已经不觉得仇恨了,也无法排解。
赵鸢倒是觉得这样的平静感很好,她知道自己不会再爱他,但也知道此刻看着他的朴素和尴尬,她也没有再恨了。就像是两个点头之交的人在千里异乡相见,寒暄而已。
“你准备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石清源摇摇头:“我觉得三五年我就会厌倦的。你以为我到这里是图着上‘感动中国’?”
他自失地笑了笑:“我们都在寻求生命中的意义感。以前我的荒唐也是,现在,我的奉献也是。但是,就和以前我不断地爱上、又不断地厌倦一样,现在,我对这样高大上的意义感也是不断地爱上,不断地厌倦。”
他环顾四周,说得像是思维跳跃混乱,实际仍内含着理性和逻辑:“这里的屋子是我设计、建筑的,周围的村民很淳朴,趁着过年前不打工的日子,跟着我一起把校园改建了。现在,新的村领导在打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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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为旅游项目,审计书都送到上头了,村民又不愿意了——若是评上贫困县,远比做点旅游项目能拿到的钱多。人啊,都是看眼前的苟且,我想想自己当这个贫困县、穷得叮当响的‘校长’,大概也是‘眼前的苟且’。”
赵鸢陪着他的苦笑也笑了笑:“教育的意义,就是叫人看得更高更远吧?你来这儿做基础教育,倒是来对了。”
石清源看着自己设计的“霍比特”式校舍,田园风光无限的学校,倒是一脸满足,斜倚着校园的围墙。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问:“你呢,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赵鸢反问:“你希望我过得好,还是不好?”
石清源便笑了:“这话是投射啊。你大概希望我过得不好。”
在赵鸢没有决定点头还是摇头之前,他倒又像两个人刚认识不久时那样目中带光地凝视着她的脸:“一般意义上来说,我过得不好。但是我自己满足,所以过得还算好。”
又说:“我希望,你过得不错。人只有自己满足,才不会把负面情绪投射给别人。”
赵鸢不由挑眉:他的意思,还记恨她的举报和上网咯?
石清源凝望的目光又瞥开了——这大概是他的习惯,却会给那些疯狂爱上他的女人们一种错觉,因而更加爱他,感觉不能失去他,从而被他的目光捆缚上。
确实,是一种投射。
他是渣男,享受着女性疯狂的爱和崇拜;但他也默认这都出自道德之外的两厢情愿,可惜唯独赵鸢不理解。
赵鸢说:“我过得还不错。和你一样,我在找寻自己的生活,找寻自己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确实,走过一段弯路。”她垂头笑了笑,不带疯狂的情感时,便连娇羞都很自然而美丽,“在一般人看来,是个生活品质远不如以前的拖娃离婚女,为工作奔波,也无法给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环境,在魔都还是租房住——估计一个人买房,连首付都攒不出来。”
“不过,好的一面是,我自由了,不是绝对自由,是灵魂的自由,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石清源对她笑着:“多好!”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知道以往的一切都是上苍明码标价的,想要享受就要付出代价。现在,认清了生活的真相,我失去多少,就有多少的自由存在。”
赵鸢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最后又问:“有男朋友了吗?”
赵鸢点点头:“只是先处着看看。”
石清源点点头说:“祝贺你。”他努努下巴,指指学校图书馆里亮着的那盏灯,隔着磨砂玻璃窗,隐隐绰绰看见里面的一个人影:“我女朋友。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赵鸢挑眉:“你也打算稳定下来了?”
他这浪子的性格,倒在这样的乡村找到了归属,挺不容易。
石清源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和她说清楚了,这次的感情,是各取所需,谁不愿意,想要终止,都不算不道德。她听明白、愿意了,我们才在一起的。”
赵鸢诧异地听着,最后笑道:“你也是刘建军一类人,死不悔改,却不断约束着别人,就差订个协议了。”
石清源笑起来:“吃一堑长一智。”
闲闲又问:“刘建军再婚了?”
赵鸢点点头:“嗯,而且又有了个女儿。”
然后晴天霹雳一样说:“他喝酒太多,肝硬化复查时,发现了癌肿,中晚期了。医生说,五年存活率只有10%。”
她叹了口气,望着远方,望着江洲小城的方向。脑海中响起着厉晴打电话时跟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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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命,我孤独的命。唯一的好处是有了个孩子,我也没啥好怨上天的了。”
厉晴的声音冷漠,毫无文艺女青年那种多愁善感的纤弱:“将来如果涉及到遗产,你要为豆豆争——他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已经开始觊觎了——人心真是可怕!我呢,也准备好了撕逼了,大不了这个老师我不当了,他们别想用编制来束缚我,让我让步!”
那天电话里,厉晴最后笑道:“不过说起狼心狗肺,我好像也一样。”唯有赵鸢,能敏锐地听出她潜藏在笑声里的叹息,仿佛是心底里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文艺女青年终将蜕变为泼妇。
远方大山边的云悠悠的,导游的电话响起来,她的嗓门特别大:“赵女士,你在哪儿?团队集中了,我们的午餐是特色农家菜,只要220一客,是最原汁原味的、绿色无公害的农村灶台饭。”
赵鸢笑了笑,把手机对着石清源摇了摇。
石清源并没有请她吃午饭的意思。
赵鸢对导游说:“好的。我们就来。”
她对石清源客客气气道了“再见”。
然后拉着女儿朝集中地点走去。
路边是绿波般漫山的青草,草丛间开放着如雾如梦的赤红色曼珠沙华花朵。
她想着小男孩的话。是呵,什么美好,什么阴暗,就像这草花,都是人们赋予的意义和价值。
它可以叫佛性悠然的“彼岸花”,可以叫格调高贵的“曼珠沙华”,也可以因形赋义叫“鸡爪花”,甚至可以跟着生存的空间被唤作“牛屎花”。
它是谁,只能凭大家评价。
然而它在山野丛林中,活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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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其实是“佩尔数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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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这篇,我始终纠结不应该把它放置在“言情”的行列里,因为这里面的“情”过于理性,让人一点幻想都没有。但是它又确实是谈“情”的——人类复杂的情感,实在并不是大部分美好的言情可以承载的。
感谢读者们的陪伴,也感谢大家的评论。
我本来就喜欢写“不完美人设”,但几个主要人物大概仍是我所有所写角色中最不讨喜的了。这就是我要的真实感吧。这件事是真的,事中的若干人物和子故事绝大多数也是真的,只是有猜测、拼合和重组而已。普通人没有那么多高瞻远瞩,也没有金手指,战战兢兢生活的时候,并不知道前方是阶梯还是坑。但是生活往往是愿赌服输,决策正确与否其实也都有不同的代价。所以我愿意把人物留待大家评价,因为越不完美,越真实。
再次鞠躬叩谢。冷文作者需要吃点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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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预开文的时间线,本来应该是《凤尘》了,但是宋史是我的弱项,找资料时老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够,还不敢下笔。
也大概因为这篇写得比较心累,想尝试一篇甜白小古言,暂名《何夕》,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