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泉城一院。
疫情的突然爆发引起了全民恐慌,好在防控措施及时,一院并没有出现太混乱的情况。
只不过,伴随着确认人数的增加,床位渐渐开始紧张,像苏木这种轻微感染的医护人员,仍旧在带病坚持。
周慕白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心外的病房统筹调度仍归他管。
为了使心脏病人不受感染,他连轴转了整整三天三夜,做了十多台大手术,又在周祎的决策下,把其他病人暂时隔离在了楼上vip室。
而也就是在这会儿,他才暂时停了下来,靠在病房外休息。
苏晴作为护士长,跟着忙了三天三夜,加床加到连医护人员的办公室都占用了。
“家里怎么样?都还好吗?”
周慕白双手抱胸,整个人缩在墙角,眼里尽是血丝,嘴角干裂起泡,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不清楚……”
苏晴听他嗓子哑成这样,忙起身跑去护士站,拿了瓶水过来,递给他。
周慕白唇角动了动,却朝她挥了挥手,指了指身上的防护服,缓声道:
“不喝了……不方便……”
可苏晴却很坚持,不仅把水塞到了他手里,还给他塞了几个她之前跟小护士们屯的面包,指了指楼上:
“你去天台吃,那儿有咱们的临时小餐桌,定时消毒了。”
周慕白一天一顿饭都顾不上,已然有些胃痛到脸色煞白。
苏晴见他还想坚持,干脆拉了他一把:
“传染源还没找到,持久战刚刚打响,苏木已经倒下了,我们都很需要你,你一定得先爱护好自己的身体。”
周慕白这才点了点头,作势上楼。
苏晴却又拦了他一下,指了指护士站:
“你等我下,我把我手机拿给你,你家里还有悠菜和俩孩子,别让她们担心,给她们先报个平安。”
周慕白就那么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苏晴去而复返,把手机放在了他手中,这才应道:
“晴姐,多谢,苏木那儿,还希望你劝一劝,下午的ct结果并不好。”
想起苏木强撑着的样子,苏晴也是无限心疼:
“好,你先上去吃点东西,我去找找他。”
-
寒冬腊月的深夜,周慕白在刺骨的冷风中,脱掉了身上的防护服。
那一刻,他一个大男人,都没忍住瑟缩了下,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被冷风穿透。
太突然了。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这几天,他眼看着病人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不好,死亡数字跟魔鬼一般,每天都在刷新。
与此同时,并肩作战的队友们也在陆续倒下,早已经内退的冯主任回归一线,却因亲力亲为,成了院内第一个感染的医护人员。
相比苏木,他的状况糟糕到透顶,却仍坚持不占用病床,只把自己隔离在了狭小的休息室。
对周慕白而言,冯主任是他从京城回到泉城,正式走上临床的恩师。
可是,他现在却对他的病无能为力。
甚至,因为专业限制,他就连抑制,都难以做到……
拧开手中早已经冻得冰凉的水喝了一口,周慕白的嗓子也仿佛被冻上了一般,再说不出任何字。
想他过去人生的38年,从来都是领域的佼佼者。
可如今,他竟然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勉强咽了两口面包下去,周慕白摸到了一旁苏晴的手机。
熟悉的十一位数字,他按了足足两分钟。
而对面,却直接秒接。
下一秒,沈悠菜那慌乱中带足了害怕的嗓音便传了出来:
“晴姐……是不是白白他……你等下……让我缓一缓……”
这么多天没联系,再听到小女人的声音,周慕白既心酸,又愧疚。
自打从京城回来,他便开始连轴转,自己的手机早已经不知道丢在了哪儿。
而如今,作为一个医生,他都算不上合格。
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更是难以跟“合格”两个字扯上联系。
喉头抖动了下,周慕白尽量让自己发声清晰:
“悠菜,是我。”
不出意外的,那头的小女人先是惊讶的啊了一声:“白白?”
下一秒,她却又恢复了刚刚的慌乱:
“你……你嗓子……”
周慕白心头酸的厉害,吹了好久的风才压下去:
“我没事,家里还好吧?”
沈悠菜悬在心里好几天的大石头好歹算是落了地,她抹了抹早已经被泪水肆虐的一塌糊涂的脸,尽量用轻快的话语说道:
“都好,都好,不用担心我们。”
尽管如此,周慕白还是捕捉到了她压抑着的哭声。
第一次,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只能来回重复着一样的话:
“别怕,没事,会好的。”
为了监督妈妈睡觉,年宝带着妹妹,抱着自己的小枕头,一左一右的睡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这会儿,他被妈妈压抑着的哭声惊醒,睡意朦胧的起了身,整个人从身后把妈妈抱住,声音软软的:
“妈妈,是爸爸吗?”
沈悠菜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脆弱,连忙抹了抹脸,转头应了一声:
“哎,是爸爸,要和爸爸说话吗?”
年宝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接过了妈妈手里的手机,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