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蔼蔼,月色溶溶。
乘一叶细小扁舟,穿过阑珊灯火,挥别热闹繁华,渐入无人之境。
清风徐徐,夏虫高歌。
玉洛长身立于舟头,莹润通透的紫玉笛横于唇瓣之间,月光如練,音符跳动,笛音声声催人入醉。
晚风卷起他飘逸的长衫,衣袂翻飞之间,恍若随时都有可能会乘风而去!
子熙依着船舷半躺,仰面可见皎洁明月与灿烂星河。枕下是浩浩汤汤、一碧万顷的澄澈湖水,既沉醉于悠扬脱俗的天籁之音,更沦陷于绝代风华的吹笛之人。
小舟随波逐流,抵达湖心之时似是失了助力,恍然静止。子熙便翻身趴在船舷之上,探手撩动冰凉的湖水,荡开圈圈涟漪,连带皎月繁星震动,似是长风吹皱了夜空。
远离了水草丛生的河岸,再听不见夏虫的咕咕鸣叫,除了鱼儿偶尔跃出水面带起的噗通声之外,竟是静谧恍若仙境。
“你说……”
她忽而间开口打破了这夜阑风静,问道:“真有人会为了一己私欲而视他人性命为草芥吗?”
虽说今日并未从徐贵妃的口中探得什么确切的消息,但离凰所说的那番话,还是梗在了她的心里,好几日,不曾消散。
玉洛转身,垂眸看着她将下巴垫在右手手背枕于船沿之上,左手恣意的将五指浸入湖水之中,潋滟波光里,本就纤细的手指似是更加的修长了几分。
偶有几尾石头小鱼大着胆子撞上指尖,她便轻轻摇动指头,惊得鱼儿四散而逃,可不一会儿又凑了过来,如此循环往复,倒也成了一番别样的乐趣。
她总归是神,无论有没有身为神祗的记忆,骨子里依旧是爱着万灵的。
她会为了同族的自相残杀而忧心,会为人族不择手段只为追名逐利而感到痛心。
玉洛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在她指尖缠绕索求的鱼儿身上,启口淡言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世间万灵,无论人兽,皆有欲望。欲望本无善恶之分,但若是不能加以约束,反而任其野蛮生长,便会沦为一切罪恶与灾难的开端。
那只国师所给的香囊此刻正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之中,其上的卍字符纹一明一灭,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伪装得仿若确实是什么驱邪除祟的得道之物。
子熙仰头看来,眸光定了一定,问:“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玉洛缓缓摇头。香囊上设了禁制,他虽看得出此物身负魔气,可毕竟凡人躯壳,却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大抵是猜到了。
“打开便知。”
说罢,心念一动,香囊便自掌心凌空而起,缓缓悬于湖面之上,子熙半坐起身子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玉洛双手结印推出,两相碰撞之时,其上的卍字符文突然间华光暴涨,小小的香囊一时之间竟明亮恍若天上月!
见此,玉洛并未收手,而是迅速的又结出了一印,与此同时,喝道:“破!”
刹那之间,刺目的白光宛若一面脆弱的镜子,应声而破,华光碎成了无数星点,尽数跌入湖中,转而浓重的黑雾弥漫开来。
就如同黑夜驱走了白日,一瞬之间,周遭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