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是先帝冥诞日,由国师主持祭礼。祭礼结束之后,宗亲须于皇陵跪经七日,而七日之期过后还需回府斋戒半月。子熙和玉洛如今身为九王爷和九王妃,自然也不能免。
皇陵位于京都以西六十里处的龙脉,依山而建,三面环水。重峦如涌,万绿无际,日照阔野,紫霭飘渺,实是山高水来,风景秀丽之所。
先帝乃是当朝的开国皇帝,皇陵初建,除了先帝陵寝之外,便只有寥寥几座当初随之征战四方的开国功臣的陪葬墓,尚未形成规模。
祭礼须在享殿进行,辰时一刻,皇室宗亲依序通过甬道进入已布置好的享殿内。遵天圆地方之道,此处顶部呈倒扣的半球之状,一条玉带将穹顶一分为二,构成阴阳无极图,一阴一阳之上分别嵌以斗大的夜明珠,以此代表了明月与炙阳,又辅以碧玺、宝石,代表了白云和星辰。底部铺了打磨平滑的白玉石板,四周凿了排水沟,每隔七尺便放置一座盘踞地龙浮雕的拱桥,恰似京都护城河。墙壁上绘制了七彩壁画,记录了先帝身为将军之时驻守边防、抵御外敌的英勇无畏;扛起起义大旗,结束前朝割据混乱、民不聊生的壮烈之举;登基称帝后宽以待民、躬勤政事,缔造安居盛世的丰功伟绩……无一不彰显了先帝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雄才伟略。
祭礼繁复而冗长,结束时已至巳时,享殿内虽燃了以鲛人尸油为引的长明灯,亮如白昼,却到底是开山凿出的密闭空间,这么多人相处一室,时间久了难免会觉着压抑和气闷。
玉洛沿着甬道走出皇陵,眼角余光瞥到了矗立的玄武像之后那隐藏的一角道袍。
他负手挺立,对着空无一人的神道朗声开口,“国师这是在等本王吗?”
雕像后鬼鬼祟祟之辈正是那长须老道。
国师本是想偷偷的探查,他自认为藏得不露痕迹,却是未曾料到还未施行就被当事人一眼戳穿,是以,走出来的时候面色多少有些尴尬。
“贫道参见王爷!”
只瞧他脸上堆出几分勉为其难的笑,躬身行了一礼,目光恰好在那垂于腰间的绣了*字符文的香囊上滑过,而后觉着若是不说些什么,难以打破这怪异的气氛,是以随口问道:“祭礼已毕,王爷这是要回府去吗?”
而今所有的皇室宗亲均跪于享殿内尽孝,玉洛也是看见国师离开,这才使了个小小的术法跟了出来,没有人会察觉到他此刻不在地宫。
九王爷负手而立,唇角始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看起来与从前那温润文弱的王爷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看过来的目光中却又毫不掩饰请蔑视戏谑之情,国师霎时觉着自己在这样的眼神之下无所遁形。
只听九王爷出口揶揄道:“国师怎么连祭典的仪程都忘了,祭礼结束后不是还需跪经七日吗?”
闻此,国师不禁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由得为自己不过脑子的话好一阵懊恼。
九王爷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对视得久了,好似连唇角的笑意都透着几分可冻结一切的寒意,他禁不住的冷汗涔涔,浸湿了后背。
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可再一看,对方的眼神却又似乎不同于方才了,不仅没有了戏谑,更不曾犀利,便是唇角那让他胆寒的勾起的弧度,似乎也变得柔软了。
只是刹那的功夫,对方连动作都未曾改变过,但他却生生品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来,好似见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九王爷,一个春风和煦,一个冷情嗜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