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三庚属头伏,阴气藏伏而阳气渐盛。烈日当空,炙烤得大地如同点了火的炭一样,灼得人心发慌。偶有阵阵微风扑面而来,再没有了半分从前的清凉爽人,倒是热浪一阵高过一阵,好比置身笼屉一般。
如此酷暑,人不出屋,鸟不出林,除了不知趴在何处聒噪的夏蝉之外,竟是再寻不到比它更活跃的了。
王府内有座湖心亭,置身于潋滟水光之中,无廊桥石道与岸相接,须得乘船才能进入,是以,一年之中也不见得有人光顾几次,柱子都掉了漆,俨然就快要被人遗忘荒废了,不曾想今年盛夏倒成了个难得的避暑之地。
此时正值芙蕖大盛之时,子熙斜倚栏杆而坐,手中摇着团扇,亭内置了冰鉴,凉意侵袭,这小小一方天地倒与外间成了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
闻得水声潺潺,抬眼望去之时,就见一身长玉立的公子撑着油纸伞,缓缓拨开团叶红花,踏水行来。
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眼里盛着璀璨星河,团扇徐徐,直盯着那人行至眼前,冲她伸出手,道:“时辰不早了,我来接你。”
她笑意更深,扬声道:“那你可得接好了!”
说罢,身子前倾,毫无顾忌的翻过栏杆一跃而下。见此,玉洛一手撑伞,足见轻点迎了上去,接了满怀。
她被他单手圈住,落入他宽厚的胸怀,霎时内,鼻腔盈满他身上所沾染的芙蕖香。
此香之中少了些身为帝君之时的清冷而多了几分凡尘的暖意,她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道,却惹得鼻头一阵瘙痒,一个喷嚏猝不及防的打了出来。
“阿~嚏!”
玉洛环着她转了个身,稳稳当当的将她放在了小舟上,而后伸出指头去点了点她那揉红了的小蒜头鼻,破开一笑。
先帝冥诞已过,遵先前之诺,太后准许九王爷夫妻二人离京远游,今日,陛下便设宴于太极殿替二人践行。
与以往的家宴不同,此宴遍请王公大臣,可谓盛大。戌时开宴,子熙与玉洛掐着时辰进殿,殿内已是宾客满座,喧闹异常,直至皇帝与太后驾到,这交谈声才停了下来。
拜礼过后,皇帝开口道:“此宴是为九弟践行,众卿皆是看着九弟长大的,不必拘束!”
三杯佳酿下肚,歌舞升平,气氛才又活跃了起来。
端着酒杯前来敬酒之人不计其数,喝了酒不算,还要攀谈一番,或聊一聊九王爷过往的“丰功伟绩”,或说一说京城之外的民俗风物,或谈一谈自己的云游奇遇……
无论话题为何,结尾都会添上几句美好的祝愿,玉洛皆微笑的听着,最后以示感谢,举杯一饮而尽。
“吾儿此行,当万事小心,勿要逞强!”一想到小儿子从未出过京城,太后便又忍不住当众交代了一番。
“母后叮嘱,儿子谨记在心。”玉洛放下酒杯,起身对向殿上一脸愁容的老太太,微鞠了躬,道:“况且儿子有国师相赠的护身法宝,必会平平安安,万事无虞,母后大可放心!”
闻此,太后面露惊讶,道:“国师竟有此心?”
接收到来自太后那探寻的目光,国师急忙起身出列,朝殿上一拜,回到:“此为贫道小小心意,祈盼王爷诸事安泰!”
闻此,太后深感宽慰,脸上的愁容也散了许多,皇帝与太后母子通心,知她之意,遂端起酒杯冲国师示意,道:“还请国师满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