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十八年残秋晦日,野狼蛰伏,孤雁南归,皇属军夜袭敌营,大败失利,帝京沦陷。
北风萧萧,夜露寒凉。风行随圣女立于望楼之上,身后是烧杀抢掠,身前是浓烟滚滚。这场攻城战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不只被困的皇属军没了耐心,他们亦然。
这一切,都是棋盘中早已布好的局。
过去的半个月里,大军已借着攻城之败陆陆续续的金蝉脱壳,就藏身于城外的山林之中。
此举不只躲开了敌人的岗哨,更是连自己人都浑然未觉,为的就是让皇属军以为瞧见了胜利的曙光,耐不住性子发动夜袭。
大营之内,火雷爆炸的余威还在,望着冲天的火光与浓烟,风行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想象得出现场是何等血肉横飞的惨烈场面。
他闭了闭眼睛,似是不忍直视。
“既是唱的空城计,为何还要留人在营?”他忍不住发问。
然而,整整三千兵士的身死却只换来了圣女漠然无谓的一笑。
她道:“诱敌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闻此,风行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是呀,精锐部队都在一轮又一轮失败的攻城战中“牺牲”了,大营里幸存下来的士兵在为战友深切哀悼的同时,并不知道自己才是那被用来钓鱼的饵。
火雷炸响之前,他们还在为圣女的神圣不可侵犯而痴迷,还在期待圣女能从天而降,带领他们攻入繁华都城,拜官封侯,荣光一世。
殊不知,正是他们所敬仰的人亲手布下这轮死局,在将他们一个一个推入了万丈深渊之后,莫说是愧疚,便是半分怜悯都不曾有过。
“围成半月,困兽之斗,他们明明不一定需要死的……”
有些更咽,却难掩苍白。风行这话也不知是说给理所应当的袭丹听的还是说给袖手旁观的他自己听的。
“我可是听错了?”
袭丹一脸吃惊的转过身来,微微抬眸盯着那周身都裹在黑袍之下,被挡得严严实实的人,穿过那冰冷的铜制面具上的两个洞,隐约可以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微微闪着残光。
“这些年,神使手上沾染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袭丹嗤笑一声,“怎么还能说出这般天真无邪的话来?”
风行险些被这番讥讽给刺穿了面具,下意识的反驳道:“那如何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袭丹悠悠然向他靠近,微微踮起脚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说道:“甦息教干的就是以来世换今生的勾当,相较于你所忠诚的事业,我这番做法可是仁慈了不少呢,至少……”
话至此一顿,她前倾的身子微微离远了些,复又看向了那双漆黑的眼眸,淡然道:“他们死得其所,还有来世。”
媚眼如丝、丹唇含笑,远远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的是什么闺房密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