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街巷弄堂,来到一座学校中。
这会儿学校放假,学校内鲜少有人,确实是个可以谈要紧事的好地方。
操场上有一个石桌,石桌旁刚好有四张凳子,他们几人都坐在凳子上。
宋禾没有多扯别的事情,刚坐下就把包里的设计稿拿了出来。
“都在这上头,连数据也在,你看看。”
基本上所有的设计稿都在宋禾空间中,昨晚她直接从空间中取出来。今儿早上大娃和米宝还使劲观察她的脸色,想从她的脸上瞧出宋禾昨天熬到多晚。
谢昭庆点点头,表情瞧着很平稳,可他眼神中却不小心透露出些许急迫。
等他接过本子,翻开看了一眼,动作却骤然凝固。
安静的环境下,宋禾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在这一刻直接暂停。
一秒,两秒,三秒……
这短短几秒,谢昭庆仿佛被纸上设计深深吸入其中一般,反应动作根本不受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下心神继续看。
第一个设计看了有十几分钟,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
然后,没了。
谢昭庆不禁抬眸望向宋禾,双瞳中满是疑惑不解。
宋禾面色不改:“你先看五个。”
“啧!”
谢昭庆懂了,不由得轻笑一声,这是怕自己偷偷学了去。
宋禾撑着手,发现这人还挺能装的,她都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被他那番作势给骗了去。
昨天她没怎么观察这人,如今好好观察一下,发现他有很多……怎么说呢,有很多与昨天那番做派不符合的地方。
昨天谢昭庆给她的感觉就是:有钱!
不说有钱吧,总之就是条件不错。
在他说自家是在浦东之前,宋禾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当时她没深想,如今宋禾看到他手上的厚茧,磨损颇多的袖口,还有对这片棚户区特别熟悉的样子,猜想他家中应该有些艰难。
这其实让她有一瞬的退缩,不太想跟他做这单生意。
因为她怕自己想要的房子,他给不起。
但俗话说,来都来了,总得把流程走一下,不能凭白浪费了这趟行程。
谢昭庆对人眼神有点敏感,他能清晰感觉到宋禾眼神在他身上游离着。
他身体微微僵硬,再次把五张设计稿看了一遍后,合上本子,露出个笑开始谈条件。
谢昭庆首先对宋禾道:“设计图我很满意,有许多样式很新鲜。”
宋禾点头,没有接话,眼睛瞧着他,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没得到回应的谢昭庆也不气馁,他拇指摩挲着纸张,思索片刻:“宋同志喜欢直接一点,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一张二十元,你觉得怎么样?”
往常他们压根没买过什么设计稿,没有这样的先例,谢昭庆自然不知道该怎么报价。
一张二十元,在他心里是算中等价格。
宋禾心中快速计算一下,把最后总价钱和当下浦东房价相对比,摇了摇头。
她又把剩下的设计稿取出来:“我这里还有十张,质量基本差不多。”
谢昭庆没急着去看,表情渐渐正经:“那宋同志你心中价位是多少呢?”
宋禾手指点着桌面,好一会儿,露出个笑来:“我不要钱,我要浦东的房子。”
无声,无声,寂静无声……
树梢被微风一吹轻轻摇动,发出簌簌响。
时而有小鸟从他们头顶飞过,清脆悦耳的叫声将震惊得失了神的谢昭庆给拉了回来。
他咽口口水,好半天才惊愕道:“你刚刚说,说不要钱,要浦东的房?”
宋禾表情自然,点了点头。
谢昭庆真忍不住挠头了,再次确认一遍:“是浦东的房,不是浦西的房?”
宋禾耐心地点头,并且着重强调道:“浦西的我还不要,我就要浦东的。”
谢昭庆:“……”
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遇到如此迷惑的要求。
他先前觉得这姑娘是个精明人,如今瞧着,怎么有点傻?
谢昭庆认真看她两眼,寻思着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也是那个眼睛……
一个晚上过去,脑子难道就不是昨天的脑子了?
宋禾清咳两声:“你觉得怎样?而且,”她再次补充,“我不需要房子有多好,我就要地盘足够大。”
谢昭庆:“!!!”
“不是,我们这些浦东人,都拼了命想往浦西去,你怎么就想来浦东呢?”他实在是不解。
宋禾表情无辜:“因为我觉得浦西房子太挤太小太贵了,还得是浦东的,地盘够大。”
嗯,以后够贵。
这理由谢昭庆完全不能接受,心想她这番话糊弄小孩呢。
不过人家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多问。
谢昭庆也数了数,最终无奈笑道:“可按照一张二十元来算,也不够买我们浦东的房子。”
宋禾摆摆手指:“一张二十二元,你出的价太低了。现在一件衣服都得好几块钱,一张设计稿的钱你卖四套衣服就能赚得回来。要是价钱出高一点儿,也许两套三套就能回本。我看你想买设计稿,估摸着也不是想卖便宜货吧?”
她认真问,明净清亮的眼睛盯着谢昭庆,让他说不出违心话来。
谢昭庆苦笑:“我们赚的钱,并不是全部能到我们自己手。”
几乎有七成都得上缴。
宋禾耸耸肩:“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这是你自己内部的经营问题。”
这人要是没出意外,以后七成七就是一名资本家呀!
就是现在,赚的钱也比她们这些工薪阶层来得会更多一些。
她有病啊,可怜自己不成吗,为啥要可怜他理解他?!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会儿是在谈买卖,宋禾可怜他就是给他让利。即使她脑子一时糊涂可怜了,她旁边的资本家预备役大娃也不糊涂。
谢昭庆瞧这招没用,慢慢收起表情,想了片刻:“我再看看你其他的设计图?”
宋禾考虑片刻,点头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禾瞥一眼手腕,这会儿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微风将树荫底下几片落叶给卷到半空中,在太阳底下飞舞。
宋禾不禁仰头看,这树也不晓得是什么树,青翠的绿叶中还夹杂着点点枯叶。
热烈的阳光经过层层树叶过滤,落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