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如瀑长发随意披散着,身着胭脂色仙衣,眉心处一道花钿平添几分妖媚丽色,熟睡容颜安谧宁和。他趴卧在一块凸起石头上,腰身劲瘦精致,纤细而玲珑;因没有鞋袜,他双足是□□,细腻如瓷,白润无瑕。
时至今日温知新才明白什么叫“玉足”。
明明是个男人,却拥有这样惹人犯罪叫人情迷双脚。
当真是冰肌玉骨神仙之姿!
温知新傻眼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忽然,少年动了。
他悠悠转醒翻了个身,顺势坐了起来,良久,缓缓睁开朦胧睡眼。
明澈如琉璃,金光流溢,灿若朝霞。
温知新惊呆了。
金红色眼瞳?
温知新一愣,再仔细一看,少年眼睛正常了,是漆黑色瞳孔。
那方才看到是……错觉?
少年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气,又稀里糊涂揉了揉眼睛,说道:“天亮了么……”
少年浑身一震,好像被自己吓到了。
他先是捂住嘴,然后一脸诧异往上摸,摸到鼻子和眼睛,摸到头发。
我勒个去!!!
周羽棠目瞪人呆。
化形了,真化形了!
意外总是来如此惊喜,惊喜总是来猝不及防!
周羽棠下意识掏兜,没有镜子。
再看温知新,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浑身携带镜子。
周羽棠眼前一亮,有河流!
他也顾不上光着双脚,蹬蹬蹬跑了过去,冲着河面一看。
哇。
本人真美!
周羽棠有好多分惊喜,但并没有多惊艳,因为这张脸他看了十八年了——跟上辈子自己有八分相像。
“小糖?”
远处温知新好像才找回四肢,同手同脚走过来,问道:“你是小糖吗?”
周羽棠回头看他,一脸茫然问:“什么小糖?”
他化形是为了什么?为了去听阙阁争夺阁主之位啊!怎么可能暴露“谢炀灵宠”身份呢?
温知新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小糖?那,那公子是……”
“路过歇个脚。”周羽棠提起“脚”,才察觉到自己没有鞋子。
温知新:“那小糖……”
周羽棠:“你朋友可能走了吧,我没见到。”
“是么?”温知新想了想,小糖毕竟是谢炀灵宠,可能谢炀有事把灵宠召回了吧。
温知新再看向少年,面颊毫无来由一红。
人一旦美起来,是不分男女性别,即便是同为男子见了也忍不住面红心跳。
他美,虽然妖异绝伦,却并不露骨;虽然风情万种,却并不放荡;虽然风华绝代娉婷旖旎,却没有丝毫女气。
他明艳瑰丽,美摄魂夺魄。
温知新喉咙发紧,觉得这样看下去太失礼了,便强行移开目光,磕磕巴巴问:“敢,敢问,公公子贵姓?”
“哦,我姓周。”周羽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温知新笑着问:“周公子,不知因何路过此地,要往何处去?”
周羽棠说:“我要去听阙阁,这不是看公子你衣着打扮像极了听阙阁弟子,所以躺你身边睡了一觉,想等你醒来问问路呢!”
不愧是我,完美解释了为何“路过歇个脚”!
温知新果然挑不出毛病来,还上赶着承认道:“公子慧眼,在下正是听阙阁弟子温知新,公子此去听阙阁,可是为了参与阁主之争?”
周羽棠忙说:“正是正是。”
温知新面带微笑:“我观公子气宇不凡,不知是哪位世外仙家灵宠?”
周羽棠睁眼说瞎话,指着眉心道:“我不是灵兽,这也不是血契印记,你看错了。”
“啊?”温知新单纯到了极点,从不知“怀疑”二字怎么写,别人说啥就是啥。
惨遭欺骗他反而先道歉了:“是在下眼拙。若公子不嫌弃,在下愿当向导为公子引路。”
周羽棠被这耿直孩子热心肠弄得无可奈何:“那简直帮了大忙,多谢多谢。”
周羽棠需要去镇子上买双鞋。
他这身衣裳大概是用羽毛幻化,得用灵力一直维持着,若途中遭遇敌人动起手来,他体内灵力滞涩或者中断……
画面太美不敢想。
周羽棠被温知新领着进了镇子上最大一家绸缎庄,里面布料款式各式各样,店掌柜也热情备至,将店里蜀绣、苏绣、湘绣、粤绣以及镇店之宝全拿出来了。
结果周羽棠小手一挥:“不用绫罗绸缎,就要最最便宜布料。”
事实证明,只要人长得好看,穿叫花子装那都养眼。
店掌柜看得眼馋不已,若非条件有限,他真想重金聘请一个画师过来,将这人穿粗布麻衣模样好好描绘出来挂墙上做宣传图,保证生意兴隆。
店掌柜:“我跟仙君实在投缘,若仙君不嫌弃这双鞋子是去年剩,那么我就算买一送一,直接赠与仙君了。”
周羽棠当然不会拒绝。
等到付账时候周羽棠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钱。
店掌柜做了几十年生意,顾客随便一个表情他都能解读出来,像是这种表情,集尴尬和羞耻于一体,那必然是没钱了。
店掌柜虽然左右逢源,但脾气可不好,一般遇到这种穷鬼他都是没好脸色,但眼前这位少年比不得旁人。实在是美叫人不忍心挖苦,于是店掌柜笑眯眯说:“公子可是囊中羞涩?”
远处温知新一听这话,忙颠儿颠儿过来解围:“我有我有。”
怎好意思再叫人家破费?
周羽棠翻找丹府,他凭借自己颜值和“乖巧通人性”,自打入了太上仙门那可是所有弟子宝贝疙瘩,随便往那一站,各种好东西毫不吝啬送给他,就为了博他一笑。
所以啊,周羽棠这丹府内宝贝多着呢,给店掌柜换一身粗布麻衣绰绰有余。
不过……周羽棠摸到了一个沉甸甸东西。
他干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钱袋!
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子金瓜子。
温知新也吓了一跳,想不到还挺有钱。
周羽棠反应了一会儿,心中一软。
不用猜,这绝对是谢炀偷偷塞给自己。
自己要下山玩儿,虽说身为一只鸟,沿途摘个果子吃条虫子总不至于饿死,但谢炀知道他一向嘴刁,身为灵宠好歹是个有身份,总不能往人家摊前一站,靠卖萌化缘吧?
谢炀可不想自己宠物受委屈,于是给他一只鸟准备了满满盘缠。
店掌柜眼睛都绿了,笑容满面又想把“四大名绣”拿出来招摇过市。
但周羽棠拒绝了。
他不想那么奢侈,不做败家宠物!
出了铺子,周羽棠借口去茅厕,躲在无人角落里试着将自己手变成鸟爪子,然后拿了块手帕,沾着印泥往上面印了两个爪印,再把两颗金瓜子包进去。
等跟温知新汇合时候,周羽棠趁他不注意把东西塞进温知新衣裳里。
过了片刻,温知新察觉到衣袖之内有异物,取出来一看,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小糖真走了,你瞧,还给我留下谢礼了。”
温知新为找灵珠花总共花了七十两银子,周羽棠涌泉相报,还他两颗金瓜子。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谢炀宠物,有主人哒,主人给自己花钱是应该。
但是温知新就不一样了,寻常投喂一下也就罢了,哪有让他花费重金道理?
前往听阙阁路上,周羽棠为了一件事犯愁。
之前以为幻化成人形就万事大吉了,却忽略了灵宠血契印记事情,这玩意在脑门上太过显眼,亏得温知新人老实没有刨根问底,再加上他修为不足看不穿自己真身来,否则分分钟暴露。
血契印记有没有办法隐藏呢?
戴个抹额,或者斗笠什么?好像有点刻意,而且很危险。如果比武打斗中掉了,反倒弄巧成拙,不好解释。
周羽棠绞尽脑汁,试图从原著找到蛛丝马迹。
对了!
江小枫她妈不就隐藏了血契印记,嫁给江小枫她爸吗?
虽然现在不知其法,但……周羽棠特别乐观。
听阙阁阁主之位就是座明晃晃金灿灿金山,别说仙道修士了,妖魔二道也觊觎啊!还有,他陆盏眠能想出派灵宠去抢阁主之位,难道人家天雪宗,金蝉寺什么想不出来吗?
自然有不少人类修士派自己宠物过去,既然同为契约灵兽,那就面临着同一个问题——血契印记。
这一路前往听阙阁,总归会遇上几个同类,到时请教请教,偷个师学个艺即可。
现实就跟周羽棠想象一样美好。
他跟温知新赶往听阙阁途中,路过繁华城池,在城门口客栈落脚。
傍晚时候周羽棠出去溜达,就听到客栈酒窖里传来窃窃私语,他走近过去一看,就瞧见三个人围在那里开会。
准确来说是灵宠,他们眉心处皆有周羽棠同款血契印记。
周羽棠略略一看,三只灵宠原身一目了然。
狗熊说道:“大家烦恼是什么,彼此心照不宣吧?”
兔子点头:“莫问来历莫问出身,只专注眼前难题,如何?”
刺猬应声:“赞成。”
狗熊大哥刚要再说,兔子无意间回头,一蹦三尺高:“门外有人!”
刺猬:“是谁?”
周羽棠本来也不怕暴露,所以没有刻意敛去气息,他从容不迫现身出来,指着自己眉心说道:“同病相怜,同病相怜。”
“原来是同类啊。”狗熊松了口气同时,心头不由狠狠紧了一下。
兔子和刺猬同时傻眼。
“你感觉到了吗,有光……”兔子梦魇似呓语道。
刺猬呆呆点头:“有,是圣光吗,好温暖,好耀眼!”
周羽棠一直对“圣光”百思不得其解,纳闷至极:“你们在说什么光?”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就觉得……”狗熊眼睛瞪得溜圆,“好神圣啊!敢问道友原身是……”
“笨蛋!”兔子跳起来给狗熊狠狠一脚,“说好莫问出身莫问来历呢?”
狗熊恍然:“哦,对对对,抱歉抱歉。”
刺猬也怒气冲冲说:“一上来就问人家真身,没大没小!道友别搭理他,快坐快坐,这里干净。”
刺猬点头哈腰,用袖子反反复复把酒桶擦干净,邀请周羽棠落座。
周羽棠无奈:“咱们还是来说说血契事情吧。”
兔子举手道:“我先来,一百年前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解法,说是用心头精血可暂时隐藏血契印记。”
刺猬:“我听说是服用一种叫金乌丹药,咦,等等,是金乌丹还是洗骨丸来着?”
“你丫一看就不靠谱。”狗熊指着兔子说道,“还是这位道友说靠谱。”
兔子:“那……谁先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这玩意若试出毛病来了,找谁算账去啊?
狗熊不愧是狗熊,胆子就是大,他气壮山河似挺起胸脯说道:“为了主人,我拼了!”
兔子和刺猬赶紧鼓掌,周羽棠也敬他勇气可嘉,鼓掌助威。
狗熊更有冲劲儿了,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然后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兔子紧张直吞口水。
狗熊大哥扒开上衣领口露出左侧健硕胸脯,并指一划,从中取出一滴心头精血,他屏住口气,将精血融入眉心血契印记。
兔子和刺猬纷纷起身,瞪大眼睛去看。
精血融入,血契依旧存在。
众人失望至极。
什么玩意,白忙一场。
狗熊捂着胸口疼呼哧带喘:“总觉得有门儿,可能是我修为不足,悟性不够。”
刺猬:“我也试试。”
片刻后,刺猬也泄气了:“不行,不管用。”
兔子是他们之中天赋最高,只见他眉心血契若隐若现若隐若现。
狗熊和刺猬无比激动:“可以可以,你再试试!”
兔子大受鼓舞,一口气试了三次。
血契总是若隐若现,不能彻底隐藏。而兔子连续取出四次心头精血,整个人亏损不行,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周羽棠观察良久,照葫芦画瓢。
扒开衣领,划破心口,取出一滴心头精血。
周羽棠双指托着血珠,轻轻抹在额头血契之上。
兔子狗熊和刺猬不抱希望看去。
周羽棠移开手指。
额头干干净净。
“卧槽!!!”快死了兔子原地复活,直接窜了起来,“牛逼啊!”
“这就完了?”狗熊惊呆。
周羽棠摸了摸脑门:“没了吗?”
刺猬把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
狗熊一脸崇拜说道:“大人,您是怎么做到,求指点!”
周羽棠认真回忆,说道:“取心头血,抹上去,完了。”
狗熊:“……”
刺猬:“……”
兔子:“……”
隐藏血契印记是有时效,根据自身修为强弱,当心头精血耗尽后,血契便会浮现出来。
周羽棠不敢耽搁时间,叫上温知新尽快赶路。
“不瞒周公子说,在下是才从太上仙门过来,此去太上仙门除了瞻仰四年一届七峰会武意外,也是为师门挑选品学兼优未来阁主,但可惜……”温知新不好意思蹭蹭鼻子,“在下看中人,不肯来。”
周羽棠明知故问道:“是哪位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