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向嘴上这么说着,目光锁定了他头顶的灯泡。
意外。
“你比我见过的许多人更富勇气,向更强者拔刀的永远是勇士,无论是谁。”
事故死。
“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当之无愧的人类剑士,救下无数生命。”
那轻柔又温暖的嗓音,犹如在一位谆谆的长兄面前。缓缓泄去肩上昂重的重担,轻柔地抚慰你的头顶,对你说“没有关系”。
像肩头的落雪一般,无重量而氤氲。
那是灶门幼年时,童年记忆中的触感,他再不能感受到的,从他身边离去的触感。
泪水越来越多的从泪腺渗出,眼前的图景彻底扭曲,白色的被单,木质的地板,从门缝绕过的微风,安宁无声的夕阳。
宁静又柔和,像砍柴归家,与家人们共进晚饭的那个下午。
狼狈的少年抬起手肘,掩饰泛红的眼眶,憋住嗓间的肿胀。
然而,在下个瞬间,一切突变。
固定灯泡的金属丝像被人强行拽下,从中断裂成两段。钴丝灯泡闪烁两下,从两人头顶直直坠落,连带那根失去固定而松垮的闪着电弧的金属丝。
“青向前辈”
本来一切都如预先所想,灯泡如是,电线如是,坠落的金属丝也如青向所想。
但他唯独没想过少年会直直扑他身上,第一瞬间,以身为盾。
似乎完全是少年下意识的想法,动作慌张,带动床头柜和其上的花瓶一齐摇晃,青色花瓶晃动一周半后,清水和花枝一同洒落,盖了满床。
棉被渗透的速度不快,仍有大半水潭流在被褥外,顺着青向身体的凹陷流到他的脖颈。
电线一旦落在灶门身上,或许有小半落在来不及渗透的棉被上,电流一路传导,会传到青向的脖颈。
啧。
不顾人偶动作的剧痛,青向一把扯过水纹和服的领口,按着褐发少年的后脑护到胸前,一齐避开垂落的电线。
电线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闪烁的电弧跳动间将柜面灼出焦纹路,冒出难闻的灰烟。
“啊,真危险啊。”
仗着灶门在他怀里看不着,青向面无表情地有感情朗诵。
“你没事吧”
少年在他怀里,呆呆的,显然还未从宕机中反应过来。
不知是不是重病的缘故,比普通人的体温要低,有一股浓重的膏药味,和几不可闻、几乎是错觉的焦味,像烧煤不久的被窝,被安全感包裹的温度。
这下子灶门彻底憋不住了。
“我、我没事。”
他捂着眼睛和嘴,从青向怀里退出来,垂着头,不让人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肩膀一耸一耸,还有那极力平静也带啜泣的声音,饶谁都听得出他此时在掩饰什么。
“青向、前辈没事吧”
“没事。”
青向表情微妙地递过去一张手帕。
灶门也不抬头不吱声,就这么拿了手帕,背过去擤鼻涕擦眼泪。
青向的被子垂在膝上,肩膀的单衣松松垮垮,静静看了抹眼泪的小孩后辈半晌。
“灶门。”
“”
回过头的灶门眼眶还红红的,眼中盛着不好意思和困惑。
“以后别那么做了。”
“什么”
少年嗓音还夹着鼻音。
“舍身救人,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前辈身体单薄,靠在床头,脸色不好,或许是刚刚牵动了伤处的原因。
“前辈,你真的没事吗脸色很不好我去叫神崎桑。”
“不用。”
青向别开眼。
“别做之前那种事了,自己的性命是最珍贵的,其他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其次。”
“可是我不那样认为。”
灶门却固执地反驳,眼圈还红着,偏偏语气很坚定。
“所有人的生命同样珍贵,就如前辈你刚刚所言,无论是谁,无论长短,每个人的生命都具有不同却相同重量的内涵,我是如此认为的。”
“随便你。我累了,你出去吧。”
大抵是真的很累了,毕竟大病未愈。夕阳西下,辉光渐渐消失在山头,前辈藏在室内的影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又淡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