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火焰燃烧木料的噼啪,树叶煽动的哗哗,燥热晚风拂面的刮耳声,着西装的男人变换着口型但听不见一言。
耳朵听不见后,眼前的视野便更为清晰。
明了几倍的火光在瞳孔留下残影,血液烧焦后留下的焦褐残渣轻轻吹过眼前,鬼舞辻拧着眉毛的怫然不悦,颤抖着自地面撑起手掌的灶门,全场唯二站立的人类、炼狱那和火焰几近融为一体的发尾。
现场大概很嘈杂,也或许很安静,青向不知道。
焰心为深黑色,逐渐向外过度至澄黄的火焰笼罩他周身,流转跳跃的黑黄火焰与炼狱的明黄火焰遥相呼应。
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压迫感,但是不令人不畅,明明高温到足以燃尽一切,却如引导者包容着黑黄火焰的燃烧。
这就是炎之呼吸真正的炽热吗?
无所顾忌的,骄傲肆意的燃烧。
青向重又抬起了刀刃,刀锷在高温下燃烧殆尽,他几乎只手抓着刀茎。周身火焰燃烧的频率逐渐与炼狱达成共鸣。
“上了。”
他小声喃喃,大抵是说给自己。
疾驰的火球冲向鬼舞辻,鬼舞辻身前、背后,同时有炽热的刀刃划出一道银光而至。两只刀刃间几乎没有间隔,在同一时间,同一秒封锁他前后的两个方向。
两根自他血肉生出的管鞭缠上刀刃,又生出的两根甩向猎鬼人的脖颈。只是不仅身后让他幻视日之呼吸的男人,就连原本羸弱不堪的小鬼都灵活地闪避开。
被管鞭卡住的刀刃用力道和角度自缝隙溜走,又重新向原定的目的地:鬼舞辻的脖子进发。
鬼舞辻在两刃的夹击下蹦上燃烧的木梁,熊熊燃烧的火焰被快速甩击的管鞭扑灭,他盯着脚下一同目不转睛看而来的一大一小,脸色不太好看。
这小鬼怎么回事?突然强了这么多。
青向第一个跟着跳上木梁,他显然跟不上鬼舞辻管鞭的速度,但几乎不顾防御的进攻,撕破空气的管鞭贯穿腰侧留下一个个圆形的血液印痕,又被高热的火焰蒸干。
鬼舞辻能直视对面小鬼的眼睛,全黑色,几乎没有光线渗出的漆黑,好似两颗玻璃球塞进眼眶,只是从玻璃表面发射的焰火恰恰为其点上高光,于是显得全神贯注又有精力。
给他极不舒服的直觉。
这小鬼……现在看来倒是无比令人生厌。
鬼舞辻不再试探,一把扯过黑黄刀刃,用骇人可怖的力道将小鬼重重甩下房梁,还没听见重物相击的声响,又不得不躲避接踵而至的澄黄挥击。
“明明差几步就要死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真够麻烦的,老老实实去死不好吗?”
他浑然不觉语中话形容自己正合适,又分出第九根管鞭,长达四米的猩红血肉和区区一振日轮刀交击。管鞭毫不留情穿过男人的四肢和躯体,刚要涌出体外的血液被高温烤干,贯穿造成的伤口也在灼烤下合拢,由此短暂给予炼狱继续进攻的行动力。
局面仍旧一边倒,哪怕有完全燃烧的青向加入战场,也不过令局势顺延了一阵,或许正从重物倒压下拔出自己小腿的灶门能成为战斗力,但伤残严重的战力根本不足以与鬼王相击。
从黑夜那边传来震山摇地的剧烈冲击,月黄色弯勾一轮轮自地面上升,各式各样的呼吸法间隔追击,与新月自低空交击。
没有战力有余裕支援,一切似乎陷入了僵局。
但是产屋敷没有再摸上符咒,火海稍稍灼焦了他的衣角,黑暗的视野中空无一物,只有耳边因此无比灵敏清晰。
有两道呼吸因濒死而轻微,可正有规律的起伏,缓慢而坚执地逐渐达成共鸣。
完全澄黄的火焰和黑黄火焰悄悄在蔓延中交融。
炼狱,我现在仍无法彻底理解你一往无前的勇气。
但是稍稍,稍稍明白了,你所谓的‘承担责任’的底气。
心脏和肺腑一起化为养料燃烧带来温度,明明和死亡一步之遥,但是有另一道气息正在自己身边。黄泉的水平面逐渐上涨浸没口鼻时,有人将手心搭在自己肩膀,不孤独,那股刺骨的冷意再也浸染不了分毫。
‘想将你介绍给她认识。’
‘谁?’
黄泉之水中,炼狱侧过头来微笑。
‘我最重要的人,会在黄泉那端等我的人。’
‘没人会在黄泉那头等我。’
‘虽然我想说,不希望你和我一同迈入黄泉,就此正好赶你回去。’
炼狱遗憾着苦笑遥望天际下坠的夕阳。
‘但是,被寂寞占据未免太过可怜。’
‘所以要一起迈入黄泉?’
‘不。’
炼狱喟然着摁上青向的头顶。
寒冷刺骨的黄泉水微微摇晃,半身高的海浪潮起潮涌,虚无缥缈的幻日将之染上金黄。
‘一起回到阳间吧。’
黄泉水犹如沸腾一般咕咕冒泡,爆开的气泡升起蒸腾的水汽,弥散开的浓雾遮挡幻日虚幻的辐射。
‘杀了鬼王,和千寿郎一起,我们作为家人一起生活。’
‘那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