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维则一听,当即笑出了声:“我自然是笑你们想得太过简单。”
杨弘稍显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将双臂环抱在了胸前:“不妨说来听听。”
“端朝立国方才十几年,老兵们尚未马放南山。若是陛下着意清剿,你们据有区区一州之地,又哪里有抵抗之力?”
听到这里,杨弘倒突然笑了起来:“杨家若是将舰队全数拉走,不夸张地说,端朝的海运最多还能剩下不足三成。如今海运这块的税收,已经占了国库收入二成半还多。若是割去这块收益,只怕咱们的陛下会心疼得几天睡不着觉。”
“无非是些海船,再造便是。”宁维则背靠匠门,倒也底气十足。
“我既然能拉走海船,便能封锁航线。南海一线,足有数千个大大小小的岛屿,也有能够养活亿万人口的陆地。杨家立足于彼地,再占海上航线,不出十数年,便有机会与端朝抗衡。”
宁维则被说得冷汗直冒,可转念一想,又发现了漏洞:“如果像你所说,那杨家直接自己动手就好,又何必要等顾家一起?”
杨弘慢条斯理道:“自然是拉顾家出来挡刀的。顾家是名门望族,对先帝又有从龙之功。等他们把水搅混,岂不是省了杨家的麻烦。”
宁维则对杨弘的说法半信半疑,对顾家的动机则是更不太能理解:“所以顾家,到底是为何起了反心?”
“反心倒也未必。”杨弘虚伪地呵呵了一声:“他们更多的是为之前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而已。”
“错误的选择?”宁维则对这段历史不太清楚。
“顾家有女,乃是先帝时的淑妃,如今的淑太妃。淑太妃之子赵嘉佑比你家景王爷小三岁,当年深得先帝喜爱。”
宁维则顿时懂了。对权力中枢的争夺,永远是封建王朝不可避免的主旋律。
杨弘此时倒有点像要跟宁维则炫耀似的,说得越发详细:“顾家在海平州经营了四百余年,先帝年间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自从陛下即位之后,顾家的境况突然有点艰难起来。这次陛下又让赵安歌来当这海平州的巡查使,摆明了是要拿捏顾家。”
“所以顾家是想用赵安歌当鸡,杀给陛下看?”宁维则反应得也快。
“然也。”杨弘略带赞许地看了宁维则一眼:“顾家捎上我们杨家,无非也是存了让杨家当刀的念头。毕竟杨家是被陛下打发来海平州的,心存怨怼也是应有之义。”
杨弘停了会儿,看着宁维则似乎是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讲了起来:“明日若是能跟赵安歌谈拢,也就罢了。若是谈不拢,那你家景王爷的性命到底送在了顾家还是杨家的刀下,恐怕还是稍微有点差别的。”
宁维则苦笑了一下,这些人果然心都是黑的。凭着自己的这些小伎俩,恐怕根本打动不了杨弘。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才能保住赵安歌的性命?
宁维则像是想咬刺猬的狗子一样,根本无从下手。
杨弘看着呆立在营中的宁维则,又看了看水漏:“眼看子时了,宁姑娘,回营帐休息吧。没准明天就是跟你家景王爷的最后一面了,你还是多睡会,美一点比较好。”
最后一面……
宁维则只感觉全身上下寒浸浸的,深一脚浅一脚蹒跚着回到了营帐之中。